苦酒

作者: 艺小创的听说铺子 | 来源:发表于2018-03-14 19:49 被阅读0次

    小说作者:吴寥

    自古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江湖上说到一流高手,大家都随口就能报出一个,只是要论谁的武功第一么,总也说不出个究竟来了,那些个高手也都忙着呢没时间开个什么华山论剑来一较高低。不过要说这谁的剑最快呢,那毫无疑问是这京城萧家的快剑萧宇。

    本来这萧宇不出京城,只在这北边有稍许名气,不过这两年前号称这江南的第一快剑的方烈北上路过京城,与萧宇相约切磋,却是三剑败于萧宇之手,萧宇一战成名。

    言归正传,萧宇有一子名萧九歌,今年十二出头真到了练剑的年纪。

    京城萧府演武场

    萧宇正拿着剑给一个孩童示范剑招,这孩童自然是萧九歌了。萧宇演示完剑招,便取了一把剑递给这九歌。谁知九歌接了剑却是直接扔到了地上,低着头说了句:“我不练。”

    萧宇眉头一邹,扬了扬手要打却是又放下了,背手呵斥道:“你说什么?”

    九歌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瞪得死大却是已经通红,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不练这垃圾的东西。”

    萧宇这下终于没能忍住了,一个巴掌挥了过去,一下便把九歌打趴在地上,大声呵:“逆子,你在胡说什么。”

    九歌趴在地上半边脸已经肿了,却反倒笑了:“我胡说,我胡说什么了?练这东西,练得跟你一般总也不回家,我和我娘一年也见不得你几次,练得跟你一般我娘死的时候还在外面和人比试么?”

    “你…”萧宇听了这话向前一步,看着小九歌一边笑着又一边止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冒着。他收回了腿,立在了原地,抬头望着天闭上了眼。

    九歌却是越说越大声:“我娘死的时候留在她身边的是我,而不是你。而她死的时候念着的是你,而不是我。你今天就是把我打死了,我也不会练的。”

    萧宇回身出剑,将地上的剑一下斩断,残留的剑气直将地面划出一道半掌深的裂痕。萧宇收了剑,转身便走:“你若是不想练,不练就是,今后你想干什么便干什么吧。”

    时间飞逝,转眼四年过去了。从那日起,九歌便再也没去过演武场,整日不是待在书房里看书识字便是出门观景画画。两年来倒是画技突飞猛进,山水鱼虫已画得唯妙唯俏。

    这日,九歌听闻这城南野郊有一处瀑布,倒是景致宜人,便收拾了一下出了城。谁知刚走了没几步便被人拦了下来,却是三个世家公子哥。

    九歌也不认得他们几个,便低着头想要绕过去,谁知他们几个一通拦堵,就是不让他走,他这才抬起头来。

    对面走出了一个黑衣少年歪着手一拜:“这不是萧家大公子么,早听闻这萧家剑法超群,不知可否跟小弟过两招呢?”

    这快剑萧宇生了个不修武功的儿子这已是京城皆知的事,九歌对这种刻意来找茬的公子哥也不算第一次见到,只淡淡回了一句:“我不会武功。”

    黑衣少年嘿嘿一笑:“不要谦虚。”说完便是一掌袭了过去。九歌心知躲不过,也不挣扎,生生吃了一掌在地上翻了一个跟头。三个少年见他这副狼狈的样子都嘻嘻地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九歌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拍了拍灰,慢慢将刚才跌倒时散落的画具又收了起来,他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淡淡地说道:“我可以走了吧。”

    对面见他这样子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感到了无趣极了没了继续耍闹的兴趣便放他走了,但是嘴上仍是不留情面:“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九歌刚要走却听背后远远传来一句:“光天化日,你们三个欺负一个书生真是不知廉耻。”

    声音刚到耳边,九歌海来不及转头就看到一个人影飞蹿了出来,几拳几脚就把那三个公子哥打趴在了地上。等那人站定了,九歌才看清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背一把大剑,剑眉星目,一副说书人口中剑侠的样子,那人转过头来对他咧嘴一笑:“书生,没事吧。”

    是个自以为是的剑客,萧九歌这么想着,看了他一眼,就继续赶路了,留那剑客呆呆立在原地。剑客挑了挑眉,见地上有个人刚要起身,便补了一脚也继续赶路了。

    九歌顺着问来的路,在一个小石山的背后果真见到了一处瀑布。水声如乐,鱼跃于谭,确实是算的上是一处佳景。九歌见到了地方这才呼了一口气,他将画架摆了起来,就直接做起了画。

    画刚画了一小半,却听见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却是刚才的那个剑客。那剑客见到有人在此处作画倒是感到有几分好奇,不由地多看了几眼:“这不是刚才那个书生么?书生,我们可真是有缘啊。“

    九歌也不理睬他,继续画着画。

    那剑客取下腰上的葫芦,几个翻越间,在停在瀑布下的一块青石上,然后弯腰打了一葫芦的水。剑客将葫芦往腰上一挂又翻回了岸上。剑客取了水,在岸边站定,便对九歌挥挥手:“书生,我走了。”说完,哼着小曲,剑客踏入林中。

    而九歌呢,全程都在作画,仿佛没有看到他一样。

    就这样九歌一连画了五天的画,剑客也打了五天的水。

    第五天,九歌凝神在水边站了半个时辰,终是提了笔,山石流水跃然纸上,一气呵成。

    “好画。”身后传来一身赞叹。

    九歌转过身去,却见那剑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了。

    那剑客掷过来一物,九歌下意识伸手一接,是一个葫芦。

    “书生,你今天就要走了吧。这葫芦里装的是我用这里的水酿的酒,你拿去尝尝吧,有缘再见吧。”说完,那剑客如往常一般走了。

    九歌将书画和画具收了起来,想了想,把那葫芦也装进了包里。他背着包一路回到了萧府,他回到书房,将那画挂了起来,便又看起了书。

    日落月升,已是深夜,九歌伸了个懒腰正准备歇息却看到白日里带回来的包裹。想了想,他将包裹打开来,取出一个葫芦。他将葫芦打开,一股酒香扑鼻而来。他闻了闻这香味,拿起葫芦浅浅尝了一口,险些没吐了出来,他擦了擦嘴低声说了一句:“好苦。”

    这日子似水般又流过了一个月,九歌如往常般出门画画,路过西市看到这人头攒动,被挡住了路。

    九歌拉来了个人问了下才知道这醉仙楼老板搭了个小擂台,若是能守擂十场就能赢得一瓶醉仙楼的神仙醉。这时台上的擂主已是连胜九场了,再赢一场就算大功告成了。

    这时台下忽的跳上去一人,九歌随着那人将目光移到台上,擂主背了把黑色大剑不是那剑客,又是谁呢。

    那剑客见了又新的挑战者,嘿嘿一笑,行了一个礼,便抢先出手了。也不知是那剑客太厉害,还是挑战者太水,不过眨眼间,那人已被他跌了出去。剑客拍了拍手,嘴角微微上扬,回头对着醉仙楼方向喊道:“老板,我已赢了十场,神仙醉我可拿走了。”

    也不等人回答,他翻上了红木旗杆将上面挂着的神仙醉取了一下。当着众人的面,他去酒盖,直接将那神仙醉一饮而尽。

    刚过了辰时,这阳光正是暖人而不刺眼。从九歌这个角度往去,那剑客站在金光之中,立于众人之上,仰头饮酒,真是英雄少年,潇洒至极。

    九歌立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那剑客跳下擂台,慢慢走远,人群也慢慢散去。九歌这才如梦初醒般,低着头出城。只是这九歌今天似乎不再状态,画了几张,却又统统作废了。

    天气渐渐转冷,慢慢已入了冬。

    每年一到冬天,九歌都要从萧府搬到城北的雪庐去住,一般要等到春分时节再搬回去。

    天寒地冻,出行不便,九歌就不再似平常那般出门画画了,只是雪庐里待得久了,难免有些烦闷,九歌就出门在雪庐边上转了转也算透透气。这雪庐远离闹市,没什么人,到了冬日落了雪,风景到也不错。

    只是在九歌赏梅的时候他却意外的见到了那剑客,正提着一个葫芦正在到处闲逛。

    那剑客见着了九歌,一双大眼微微一眯,两道剑眉耷拉下来,笑了好一会儿,这才呼出一口热气:“我倒是谁搬进这雪庐之中,没想到竟是你。书生,我们又见面啦。”

    九歌本不想理那剑客,不知怎么的却是说了一句:“好苦。”

    那剑客本从怀中取出一个葫芦正在饮酒暖身,听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停了动作。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大笑道:“这酒苦是苦,喝多了便不觉着了,反倒是让人喜欢的不行。”

    顿了一下,那剑客将手中的葫芦盖上抛给了九歌,然后对他说道:“你再尝尝,看看是不是要好喝些了,也正好暖暖身。”

    九歌接过葫芦,这葫芦刚刚从剑客怀中取出还有些温热。只是这葫芦那剑客刚刚才喝过,九歌左右下不去口,抬头向那剑客望去,冰天雪地间,那少年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等到九歌反应过来他已经喝了一大口酒了,他低声道了一句:“确实没那么苦了。”

    剑客拍了拍手:“我就说吧,这葫芦你收着好了。我就住在那片竹林后面,你若是得了空,可以来看看我。”

    剑客说完便作势要走,只是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对了书生,我叫叶枫,你叫什么?”

    “九歌,我叫九歌。”等九歌抬起头,剑客已经走远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年关将至,不少地方已经早早开始准备起来了,张灯结彩年味十足。

    这雪庐里,九歌如往常般读书作画,半点没有要过年的样子。大约是手有些被冻着了,九歌一脸画废了不少纸,只是等他再去取纸的时候却发现不知怎么的,放画纸的箱子受了潮里面的画纸已是不能用。九歌只得换上大衣,进城去买些画纸来。

    再过几天便是过年了,九歌一连走了不少地方都已提前关了门,等到他买到了画纸,已是傍晚。九歌见时间不早了,索性决定在城里吃了晚饭再回去。

    这每到了过年,京城里的巡捕都会比平时懒散些,再加不少人归乡,人来人往的,京城的治安可不似平日里那般好了。九歌吃了饭,再往回走脚上慢了些,等到了城北,天色已是有些暗了。眼看着就快到雪庐了,却是蹿出两个人来。这两人持刀蒙面,自然不会是来拉家常的。

    九歌也配合,不等他们说便把身上的财物扔了出去,只是这包裹里还放着他花了一天才买到的画纸。他犹豫了一会儿,将包裹打开给他们看:“不过是些画纸,便让我带了回去吧。”

    那瘦小一些的劫匪笑了一声:“只是画纸啊。”

    九歌刚呼了一口气,胸口却是狠狠吃了一脚跌在了地上,就听见他继续说:“管你是什么,都给我留下来,要不然,你也别走了。”

    九歌抚了抚胸口,也不再多什么言语便将手中包裹扔了出去。他闭眼叹了一口气,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冒了出来:“光天化日,拦路抢劫真是不知廉耻。”

    九歌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他望了望天嘟囔了句:“什么光天化日,现在明明快到晚上了。”

    那瘦子见叶枫出来捣乱,提刀便是对他一顿乱砍,只是衣角翻飞间半分也没伤到他。反倒是叶枫,抓了个机会一脚将那瘦子踹飞了出去。解决了瘦子,他转过身来对九歌笑了笑。

    只是剩下的那个劫匪见到叶枫武功这么高,提起刀脚下一转便是往地上的九歌扑了过去。

    叶枫见到这情形可是急了,忙也向叶枫扑去,却不曾想拿劫匪半途中突然杀了个“回马刀来”。叶枫察觉不对翻身要躲,却仍是胸口吃了一刀。中了刀,他脚下也不停,猛在地上一蹬,飞身对着那劫匪的脑袋就是一脚。劫匪吃了一脚,吐出半颗牙来,倒在地上却已是起不来。

    那瘦子刚刚才爬了起来,见这情形反身就跑得没影了。

    九歌见那叶枫挨了一刀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却又酝酿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没事吧?”

    叶枫见地上那个一个已经起不来了,还有一个也跑了,这才安心,听了九歌的话转过身来道:

    “没什么事,我躲的快,不过是衣服被划破了。” 见九歌仍是盯着他的胸口看,他低了看胸口湿了一大片,他笑着从怀中扔出几个碎片“不过是酒葫芦被砍破了。”

    九歌方安了心,也没再说什么,收拾了一下地上的东西变低着头准备回去了,叶枫却又跟了他一路,直到九歌进了雪庐方才离开。

    第二天一早九歌便起了。刚打开雪庐的门,却在门口看到了一个钱袋,九歌将其捡起见上面绣了个叶“字”,想了想必然是昨夜叶枫落在这的。

    九歌拿着钱袋发了会呆,这时红日初升没多久,天晴日暖到是个适合出门的天气。九歌锁了雪庐的门,拿着钱袋便出门了。不多时,他就到叶枫所说的那片竹林前。穿过碎石铺成竹间小道,九歌就看见一间简陋的小庐立在竹林深处。左右也没有其他房子了,这里应该就是叶枫住的地方。

    九歌上前轻叩了三下房门然后唤道:“叶枫?”等了一会,无人应答,九歌一推门门却是没锁。九歌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一阵寒风飞过,门渐渐被吹开,九歌站在门口就看到叶枫躺在地上。这可把九歌吓坏了,他忙冲上前去查看。

    走进了一看,他却发现叶枫呼吸均匀表情安宁似乎只是在地上睡着,他呼了一口气,将钱袋放在了桌。只是他总觉哪里不对劲,伸出手用手背在叶枫额头上轻轻触了一下,温度正常。

    应该是自己多心了,九歌这样想着,只是这叶枫睡得也太熟了一些。他正准备起身,却瞥见这叶枫的手有些白的吓人,他伸出食指去碰了碰,却立刻吓得收了回来,这叶枫的手怎么冷的像冰一样。

    九歌忙拉着叶枫的手臂,大声呼道:“叶枫,别睡了,醒醒!”只是不论他怎么叫也没什么反应。他去试试了另一只手,也是冷的和冰一样,又探了探叶枫的额头,温度却又是正常。

    想了想,他将叶枫衣服解开,将手放到丹田处,只感到一会燥热如火一会又冰冷如霜。

    坏了,不会是练功出了岔子吧。九歌这才急了,他半点武功也不会,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时他突然记起家里去年有人送来一瓶九阳护心丹,听说专治练功走火入魔,也不知有没有用。

    在这里干等也没什么用,想到这里,九歌忙出了门。他一路跑回家取了九阳护心丹,刚关上药房的门,却发现父亲正站在门口。他下意识要将手上的要往身后藏,却还是忍住了,低头叫了一声:“父亲。”

    萧宇背着手,问道:“你急忙忙跑回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就是为了拿这九阳护心丹,你也不练武,拿它做什么。”

    九歌心里挂着叶枫,但是还是不得不回道:“我….看到一个人练功失常晕倒在了地上,便想拿这药去救他。”

    “哦,什么人?”

    “不过,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

    九歌急得手心都要冒汗了,抬起头却发现父亲已经让开了路,他楞了一下握了握手中的药,疾步往外走去,就听见身后传来淡淡的一句“左右这药也害不着人,你尽管拿去个别人吃了,若是吃了还不好,你再回来吧。”

    九歌听了这话脚步缓了缓,又咬了咬唇,往叶枫的住处赶去。等到他跑回竹林,推开门,叶枫扔躺在地上与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分别。九歌擦了擦汗,拿起桌上的小碗,却找了一圈也没找找水缸,只看到大大小小一排排葫芦,里面全装着酒。不得以,他去外面舀了一碗雪放在怀里捂着,等到雪化成了水,又有些温了,这才取了出来。然后将叶枫扶了起来就着酒让叶枫服下了那九阳护心丹。

    这九阳护心丹却真算一剂良药,叶枫才服下没多久体温就恢复了正常,又过了不多会已是转转醒来。

    叶枫初醒还有些迷糊,看了看九歌又望了望周围,问了一句:“我这是怎么了?”

    九歌见叶枫醒了,心头不免一喜,忍不住笑了一下,却又恢复了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淡淡道:“我早上看到你的钱囊落在了雪庐门口,就拿来归还给你,却不想你练功失常晕倒在了地上,便取来九阳护心丹给你服下。”

    叶枫大约有些清醒了,扶着地站了起来:“练功..失常么?那就多谢了你的救命之恩。”

    “礼尚往来罢了,既然没什么事了我就先回去了,你自己好生休养吧。”说完九歌也不再看叶枫一眼便出了门。

    九歌回了雪庐,照常拿出书来研读,只是这今天的日头却是太好了一些,让人怎么也读不进书去。九歌合了书,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想稍稍到院子里晒会太阳,无意间却看到角落里的一个葫芦。他走了过去将葫芦轻轻提了起来,他想起叶枫那满屋子的酒自言自语道:“这酒就这般好喝么?”

    他开了葫芦,仰头饮头饮了一口。“还是苦。”

    过年这段日子是一年之中最热闹也是清闲的日子了,大年夜那天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吃了年夜饭,然后一起守了岁,等到第二天,亲戚朋友就开始走动起来相互拜年。大年夜过了半月,就又是元宵节,照例是有花灯大会。

    这雪庐在城北,却与平日里毫无区别,没半点年味。九歌盘腿坐在火炉边上一面烤着火一面想着事。这时忽然有一个人翻进了雪庐,落地之后也不等起身便对着屋子里的九歌呼喊道:“书生,我来找你了。”

    九歌听着一声惊雷一般的呼喊,烤火的手不禁抖了一下。这自从救了叶枫之后,他便三天两头带了些糕点甜品过来,非说是要报达他的救命之恩。九歌让他不要再来了,却是完全没有效果,后来索性将门锁了。只是那叶枫武功高强,翻墙如饮酒,之后进雪庐就从没走过门了。

    九歌低头烤着火,扬了扬眉随口道:“把东西放在边上的茶几上吧。”

    “书生,今天我可不是给你送吃的的?”

    九歌一连疑惑地抬起头:“嗯?”

    叶枫拍了拍身上的雪走进屋说:“今天是元宵节,城里有花灯会,一起去看看吧。”

    花灯节啊,九歌一听这事又低了头回了一句:“不去。”

    “真的不去?”

    “没兴趣。”

    “这就由不得你了。”

    还没等九歌反应过来,他就被叶枫高举了起来,挣脱不得。

    “放我下来,我去,我去还不成么。”

    “这才对嘛,整天闷在雪庐里,要闷出病的。”

    太阳还没下山,城里已经开始热闹了,人们都开始准备迎接这一场盛会,有些心急的人家甚至早早已起了灯。

    吃过晚饭,九歌老大不情愿的出了雪庐,就看到叶枫早在门口等着他了。九歌袖着手也打招呼,瞥了他一眼无奈地说了一句:“走吧。”

    一路走走停停,已是渐渐入了夜。只是刚踏进城就见着处处灯火通明,与白昼无意。叶枫见着这场景不由拖着九歌快走了几步。到了坊市入口,两人就都被这眼前的景象给迷住了。这两排花灯自东市而来向东市铺去,连绵不绝,望了望,似到了月下才停住,流光溢彩,壮观至极。人流如潮,各种商贩站在街两边叫卖着各种新奇的小玩意,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叶枫先是轻赞了一句,看了下九歌还在发呆,大手往他身上一拍,笑道:“怎么,你生在城中这么久就从没来过这灯会么?”

    九歌听了这话,眼神闪动,好似想起了伤心事,只是不等进一步感伤,就觉一股大力从手臂上传来,已是被叶枫拉近了人群之中。一面赏着花灯,一面品尝着街边小吃,周围着人来人往,这寒冬腊月天也不由的让人心头一暖。

    灯火阑珊间,美景似酒,九歌也少有的嘴角上扬起来,眉眼里带起了笑意。两人连着逛了两个时辰这才找了个地方休息了起来。

    叶枫朗声而笑,问道:“怎么样,这灯会好玩吧。”

    逛了好一会,九歌也有些累了,他稍歇了一会,收了收脸上的笑意回道:“还行吧。”

    叶枫才歇了一会,就取出酒葫芦喝了起来。擦了擦嘴,又说道:“不过我听人说,每年七月十五,扬州城会举办一个水灯会。”

    说到一半,叶枫看了看九歌,却发现他休息了一会有些困了,竟是靠着墙睡着了。叶枫笑了笑,站了起来不再说话,对着圆月花灯,默默地喝起了酒。

    冬去春来,又到了四月,本来这个时候,九歌早应该搬回萧府了。只是不知为什么,他继续住在了雪庐,没有半点要搬走的意思。

    这天,九歌赶去城东的山上看日落。走到半路上,忽然身前跳出一个蒙面人,拿着刀大喝:“站住,打劫。”

    九歌头也没抬道:“叶枫,别闹了。”

    蒙面人听了这话摸了摸头,把蒙布一摘,果然正是叶枫,他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九歌淡淡回道:“不是你,还能是谁。”

    叶枫笑了笑,走到路边的草丛将自己的大剑取出重新背上。九歌看了两眼大剑,问道:“也从没见你用过这剑,整日背着,不觉着重么?”

    叶枫摸了摸剑:“习武之人,这点重不算上面。”

    九歌听了这话白了他一眼,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走到了山崖顶上。只是时候还没到,两人还得等上一会。眼见着落日西斜,叶枫双耳微动听到了一声异响,向四周一望却见一条毒蛇爬到九歌脚边,他猛对九歌大喊一声小心,然后就剑步上前对着毒蛇就是一脚。

    九歌低了低头突见一条毒蛇,吓得往身后猛退了一步,一时不察竟然跌下了山崖。

    叶枫踢走了毒蛇再回身去拉却是救之不及,他趴在山崖边,悲上心头,几乎就要哭了出来,只是低了低头,却发现九歌抓住了一块凸石没掉下去。九歌抬起头,对着叶枫喊道:“还愣着干嘛,快救我啊。”

    叶枫忙应了一声,反身到找来一根树藤,将树藤的一端抛了下去。九歌用另一只手接住树藤在身上绕了几圈,对叶枫点了点头。

    叶枫笑了笑,叫了一声:“抓紧了。”然后开始收起树藤,眼见着也快到顶了,却听见一声鹰啸,一只老鹰飞扑了下作势要啄那九歌。

    叶枫见着这情形,右手紧握着树藤猛得一拉,然后左手取下背后的大剑,趴在了悬崖用剑驱赶起鹰来。

    只是这鹰被赶了几下却仍是不走,发了疯似的扑向九歌,叶枫急得骂了句:“这畜生无故来啄你做什么。”

    九歌身在半空中,一只手护着脸,对着叶枫喊道:“这里本来有个鹰巢,我刚才掉下去的时候好像把它的家给碰掉了。”

    这鹰眼见着几次攻击无过,一个转身向叶枫袭了过去。叶枫空有一身武艺,这时趴在地上只用一只左手奈何不得那鹰,反倒是被狠狠啄了几下。这分了神,只听九歌一声惊呼,却是树藤一松又滑下去一截。

    叶枫见这情形,忙全心拉起了树藤,一个不留神,左手被啄了一下大剑掉下了山崖,好歹没砸到九歌。失了剑,叶枫索性不管那老鹰了,两手并用,一下将九歌拉了上来。

    见着九歌被拉上来了,叶枫没了顾虑,扬起手中树藤一抽,一下打掉老鹰半身毛,老鹰吃了这一鞭飞得再也看不到了。

    赶走了老鹰,叶枫往着崖下望去,那剑却是再也看不着了。

    “那剑你虽然不用,却又时时背着,必然是对你很重要吧。唉,都怨我。”

    叶枫回过头来,笑了一声,“没有的事,我觉着好看才背着的。现在虽然剑丢了,但我仍是帅气不减。”

    两人坐在山崖边,正值落日时分,夕阳似火,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

    九歌虽然被救了上来,但也受了伤,便在家休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叶枫反常的一次也没来找过他。他不来烦我正好,九歌如此想着,只是有时,九歌一个人待在雪庐里,不知为什么会对着院墙发呆。

    又过了几日,仍然不见叶枫来。九歌有些担心了起来,不会是又出事了吧。这么想着,九歌连忙出了雪庐到了叶枫的住处。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门上,就听见里面叶枫到了一句:“书生,你来了。”

    九歌听了这话,于是直接推开了门,就看到叶枫坐在桌子上喝酒。

    叶枫看到九歌进来却是吃了一惊,然后笑说:“我不过随口一说,你竟然真来了。怎么,不嫌我烦了么?”

    九歌见叶枫没出事,安了心,低了眼说道:“我不过是路过这里,便顺道来看你一眼。”

    叶枫一口饮完了葫芦的酒,将葫芦堆在了角落里,又从旁边取了一个来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九歌看了一眼角落已堆满了空葫芦,正想调侃他两句,但是看到叶枫低着眼喝酒的样子,话到嘴边又说不出了。正当他准备走的时候,又被叫住了。

    叶枫低声道:“书生,再有一个月就到七月十五了,我们去扬州看水灯吧。”

    九歌听了这话,刚想说什么却被叶枫打断了,叶枫对他摆摆手道:“你也没出过京,也到别出走在走吧。明天我们就出发吧。”

    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九歌总觉得叶枫怪怪的,望了他一会终是点了点头。

    两人第二天一早便出发了,出了京往南走了三日。六月中旬,一路倒也生机盎然,风景秀丽。

    本以为就这样走走停停,看看风景走上半月就到了扬州,只是这第三日就出了岔子。刚到一个岔路口,跳出五个劫匪来,领头的人舞了舞刀,大笑一声:“真是冤家路窄,今天我就要你们给我兄弟偿命。”

    两人看了看那领头的人,瘦瘦小小,一脸尖嘴猴腮的样子,要是蒙了面不就是过年那个逃掉的劫匪么。

    也不多说,叶枫冲了上去。本来不过是几个毛贼,九歌没有多担心,只是打着打着叶枫突然吐起了血来。等到最后一个人倒地,叶枫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九歌顿时吓得不轻,冲了上去,只是脚下没注意,跌倒在了地上,又立刻爬了起来,一瘸一拐走过去。他摇了摇叶枫,带着哭腔问道:“叶枫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

    叶枫吃力地睁开眼,摇了摇头:“本还想着要和去看扬州看水灯的,现在可能你得一个人去了。”

    九歌这下可真哭了出来:“叶枫,别闹了,你肯定是在捉弄我的吧。我一个人还去看个什么劲啊?”

    叶枫合了合眼:“这次我可没有捉弄你,再说了,我哪次捉弄你不被你看出来的。没什么,人都会死的,我不过稍微早了些。”

    九歌擦了擦泪:“不,不会有事的。”

    说着,他又拿起了叶枫的酒葫芦递了过去:“你不是喜欢喝酒么,喝一口便好了。”

    叶枫推开了,苦笑了一下:“我以前其实是骗你的,这哪里是酒明明是药,根本一点都不好喝。我都快死了,还喝什么。”

    九歌看着叶枫气息越来越弱不免有些慌了::“怎么会这样呢,不过是几个小毛贼,你怎么就伤成这样了?”

    叶枫摇了摇头:“和这没关系,我自小便落下了这一身寒疾,能活到今日已是万幸了。”

    九歌听了这话,往事在眼前闪过,一切突然都明朗了起来。难怪叶枫随时随地都抱着苦酒在喝,难怪那日他突然发冷晕倒在地,还有还有他那把整日背着的剑,应该也是为了压制体内的寒病。九歌想到这里,突然落下泪来:“我知道了,都是那把剑丢了的缘故。要不是为了救了,你的剑也不会丢。又或者,我当初要是学了武,今天你也不会动了真气病情加重。都怨我,都怨我。”

    “不要这么说,不学武,画画不也是挺好的么?我最爱看你的画了,你能不能给我也画一个?”

    九歌擦擦泪,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一边从包里拿出画具一边说:“好,我这就给你画。”是等他把东西拿出来,叶枫已经闭上了眼。九歌上前摸了摸,他身体冷的像冰一样。

    九歌跪在地上抱着叶枫放声大哭,直哭得声音都哑了。不知过了多久,九歌站了起来,将画架立了起来,铺上了画纸,一笔一笔作起了画来。

    画中,一个少年立在晨光里,仰头喝着酒。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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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苦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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