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否可以说,我是在经历了重重“磨难”之后,才终于抵达了仰光。孙悟空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抵达西天佛国,好在我们只经历了六六三十六之小时,抵达了仰光这座城。
抵达青旅,扔下背包便瘫在了床上,六人间的混住房,此刻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相对无语,四目相望,啥事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看起来真脏。”菲利普是个毛发旺盛的人,许久没打理过的长发看上去油腻腻地粘结在一起,加上满脸的胡茬,像极了流浪汉。不过,长时间在路上的旅人大抵都是这副模样。这是从我发现身上所带的为数不多的衣服上出现的一个个破洞之后才意识到的。所以我想,旅行大概就是一个让你在愈发的邋遢褴褛中而让内心充盈起来的过程吧!任何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你也不比我好多少。”菲利普咧嘴笑了笑。
“不,我比你好太多了,你很臭。”我故作捏鼻状。
我们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谁也不想起身。长时间的座位已经让脊背发直发硬,此刻,终于能够躺下,是件相当幸福的事。
躺着,躺着,便睡意朦胧了起来,迷迷糊糊听到了开门关门的声音,以及有人压低了嗓子说话的声音,身子忽然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便惊醒了过来。不久前还空着的房间已经差不多都满了,我同醒着的人打了个招呼,看到菲利普已经睡着,打起了呼噜。我轻轻帮他盖上了毯子之后便去洗澡了,要我不洗澡直接入睡,那简直就是噩梦,东南亚的热带气候,恨不能一天能洗三次澡,更何况这都已经两天没洗过澡了。
这夜,就连平日相当认床的我,竟也睡了个香甜。
初到仰光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模样,熙熙攘攘的人群,嘈杂,喧闹,异常炎热的气候总令人提不起精神。仿佛每一个国家都有一个像上海,一个像北京的城市。一个小资妩媚,另一个则粗狂霸气。
快到中午时分,我和菲利普洗漱之后便出了旅社,在一位推车推车,边上有几张小桌椅的摊位上喝了一杯甜得发腻的咖啡以及一颗鸡蛋当做早餐之后便在城市中逛了起来。无意中经过一个集市,摊贩们售卖着各种各样的新鲜蔬果以及肉类。狭窄的过道上,来往人群擦肩而过,这是一个典型的东南亚式的市集。

中午的太阳如同一条毒蛇,它的火舌蔓延,灼烧着大地的一切。我们回到旅店小憩了一会儿,直到下午四五点钟才再次出门。附近有一个公园,荷塘里开着几朵稀疏的莲花,有许多当地的男子在遮阴处乘凉,并打量着过往的行人,似乎并不友善。我想在缅甸,仰光应该是我最不喜欢的一座城市了吧!

可是仰光同时却又是一个包容的,多文化的城市。除了佛教徒之外,这里还生活着许多印度教徒,以及基督教徒,还有许多我不怎么了解的小众教徒。这在缅甸的其他城市并不多见。也许我不喜欢这座城的原因,只是因为我并不愿意亲近这座城,我的心,始终留在了茵莱湖和蒲甘的影子里了。

夜晚,我和菲利普再次漫步到了这座教堂前。夜晚的教堂相较白日而言,更为辉煌,五彩的灯光为它带去了神秘感。我们坐在草坪前面的长板凳上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
“你之后要去哪?”
“我要一路往缅泰边境走,过境泰国之后回皮皮岛去拿我的潜水证。”菲利普望着远方,若有所思,忽而转过头问我:“那你呢?”
“我也不知道,还没想好。也许去下一个国家吧,柬埔寨或者老挝。”我想了一下继续说道:“泰国也可以。”我转过头望了一下菲利普,黑暗中,并没有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没有说话,当我再次转过头去的时候,却正好迎上了菲利普的嘴唇。我虽有些诧异,却并没有将他推开。他的唇柔软而湿润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要不,你跟我一起过境泰国吧,在那之后你也可以从另外一边过境到老挝去。”菲利普半开玩笑道。见我没有应答又继续说道:“其实泰国还是有很多不错的地方吧!”
“好呀,反正我还没有任何的计划。正好可以去泰北看看。”
菲利普揉了揉我的脑袋:“好啊,那么我们两天后出发吧,你也还有可以反悔的机会。”说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们又相对无语地坐了一会儿,其实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很多的对话。他是法国人,英语说得并不怎么好,我也一样。但是却又有着某种说不明白的默契,或许这有赖于那36小时的火车之旅吧。
在我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之后,我们便回到旅社了。菲利普在大厅遇到了几个法国人,便热切地聊了起来,我独自上楼睡去了。

第二日,我们参观了当地的寺庙。我不知道缅甸的佛教是有同中国的佛教有所差异,当我看到庙里的某些佛雕的时候,脊背有些瘆得慌。有剑拔弩张的人坐在莲花座上,身边围跪着一群人;有面目狰狞的人手执夜叉,抵着跪在身前之人的喉咙;有人脚踩着柔弱的妇女或者老人……一切看起来都相当的诡异。这仿佛描绘的是地狱的景象,可是那些坐在莲花座上之人却同跪在身前之人面上并无诧异,实在是想不明吧。
身边不停传来外国旅客低声地议论着什么,以及倒吸冷气的声音。我听见有人说:这些雕塑意味着,若不是诚心向佛的人,便得下地狱。若真是这般,那么缅甸的佛教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啊。
我听说,在缅甸,任何一个男子在成年之前,都将要先成为僧人,我听说,缅甸的僧人也有可能是服过刑的犯人。
缅甸是一个佛国,可是我却觉得,我尊重人们的信仰以及虔诚。然而对于仰光这座城市,我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仰光,并非如它的名字一般充满光明,仰光,街道上却躺着流离失所之人以及毒贩们的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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