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遍地被风吹动的西瓜秧,看着遍地鼓着肚皮的西瓜,看着瓜棚在不远处站立成一个人字形,我的眼泪瞬间憋红了框,生疼生疼的。
一个戴着草帽的老头,光着背,穿着大裤衩,浑身被太阳晒得黝黑发亮,站在我面前:“姑娘,要买瓜吗?”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在墨镜里淌下,那一刻,仿佛那不是眼睛而是水源。
老人见状,有些慌了手脚,以为我遇到了什么困难。嘴里一边喊着去拿刀给我切个瓜,一边快步朝瓜棚走去。那微驼的身影,光脚穿的布鞋,瞬间在迷蒙中变成了姥爷的样子。
姥爷还年轻的时候喜欢种地,尤其喜欢种瓜,一亩地的瓜田是姥爷最爱的宝贝。瓜田里一个棚,离地不到一米架起来一块板子,板子上方是一个人字形的棚,两侧是空的,一侧用雨布挡住,一侧则是布帘,方便挂起来。
到了西瓜成熟的季节,姥爷几乎吃睡在西瓜地里,带着他的旱烟,没事的时候就坐在地头,笑眯眯的瞅着他的宝贝们。一会儿看看南边的瓜,吸一口烟,一会儿望望前面的夕阳,磕磕烟斗,瓜棚在夕阳里变成了一幅画。
到了晚上,蝉鸣带着蛙鸣,偶尔还有个赶路的在吆喝:“驾、驾。”姥爷一个人便在这瓜棚里,吸着烟,听着这来自大自然的最纯粹的声音,笑着入睡,又在笑着中醒来。
我们最喜欢的就是夏天在瓜田里撒欢,姥爷虽然心疼他的瓜和瓜秧,可是他更心疼他喜欢的孩子们。玩够了,去地里捡个西瓜,一边大口吃着,一边听姥爷讲那过去的故事,以及一些不可解释的神秘的事情。
比如,有一年我的老姥爷也就是姥爷的爸爸,在浇地的时候看到一座坟上面忽然冒出来一丈白绫在坟头立着轻舞,老爷大喝一声,那个白绫立刻不见了。
姥爷的爸爸我是见过的,在我高三那年去世的,是个有文化的老人,爱干净。我们听的忘记了手里的瓜,全都愣愣的,姥爷语重心长的说:“以后大中午十二点可不能出门了,你们的老姥爷就是大中午浇地遇到鬼的。”
这句话不光唬的我们中午不敢出门老老实实在家待着,而且让我们连晚上都不敢出门了,甚至到现在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我都不出门,除非有特别重要的事情。
姥爷最喜欢穿的就是一件的确良的短袖衬衣,也不系扣子,穿着一条黑色的大裤衩,脚上一双黑布鞋,扛起农具就往地里走。
姥爷生前最喜欢的烟是官厅烟,两块钱一包,后来我挣钱了就开始给他买五块钱一包的钻石,可是他还是喜欢官厅烟。那黄色的封面,古朴的设计,到现在还映在我的脑海里。
到了姥爷生病的后期,医生禁止他吸烟,每次他让我去给他买烟,我都拒绝了。现在想来十分后悔,对于一个生命垂危的老人,喜欢吸烟有什么错呢?我为什么要拒绝呢?以至于某天在抖音看到官厅烟,大哭不止,可是姥爷再也抽不到了。
那瓜田的老头一手拿着刀,一手抱着一个瓜:“闺女,没事,不掏钱也让吃瓜,来,尝尝,特别甜,沙瓤的!”一句话,我哽咽出声,接过老人手里的瓜,咬了一口,再也忍不住了......
姥爷常说:“我种的瓜,绝对是这个村儿里最好的,沙瓤黑子,那叫一个甜......”
我的姥爷啊,你走了十几年,还好吗?如果有来世,你也十几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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