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毅是好大份盖浇饭老板娘的外甥。他在炊事班当过兵,手脚利落,做饭好吃,唯一的缺点,就是总和我干架。其实是他常挑我毛病,啥蔬菜摆的乱七八糟,碗没有控净水,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斗嘴,食客们跟着起哄。
“你这萝卜不能好好摆吗?” “为啥好好摆呀,它们要当兵吗?”
“它们就不值得你好好对待吗?”“为啥好好对待呀,它们是萝卜精吗?”
我自从自立后,那份工最久。他周末都来这里帮工,只有那时我变得牙尖嘴利,妙语连珠。
我牵挂他,是他给我带来自在感,在他面前,我不在是沉默的小透明。
想想看,每个人在这世间都是有牵挂的。
只是佛教说的好,无常,没有什么是永恒存在的,情终会消逝,爱终会湮灭,故事终会成为传说。
这道理,我都懂,但今天突然想起,还是有丝丝的眷恋。
和缓医疗或者叫临终关怀科,有点儿不像医院。患者一般都会住上一两个月甚至更长时间,能进来的通常家境尚好,或家属比较开明,当然,我是个例外。护士们也少了匆匆的步伐,还会经常和患者们聊上几句,有点一家人的模样。即使有患者离开,家属和护士也尽量做到静悄悄的,怕惊扰到他人。这儿,是医院最有人味儿的地方。
我现在越来越熟练的钻出缝隙,自由的在每个病房穿梭了,但看到的,基本都是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患者,和旁边满面愁容的家属。
宫老师今晚走了,喉咙支架引发的大出血,应该之前他签过放弃抢救的文件,等我去的时候,他的遗体已经被推走了。只是他的灵魂还在病房里,和我遇了个正着,我们相互看着,然后,他开口了。
“我知道你,小姑娘,你很坚强,我想帮帮你,但没机会了,我要走了!”
我急急回答:“能带我一起吗?我想看看死后的世界!”
他有些犹豫,说:“我也不知道以后我会去那里,但你可以跟着我看看,也许看了你就不想死了呢。”
我看到他又回到遗体附近,开始轻轻拥抱每个告别者。然后,他说他想去家里看看,我想跟着,但没飘多远,就好像被一股力量拉回到医院附近。
是因为我没死吗?我的灵魂应该不能离开躯体太远吧。
我回来时,迎头碰到了宋毅。
他有些心不在焉的走着,突然后面一辆车快速驶来,朝他撞去。
他直接被撞飞,砸在旁边的台阶上,没有出血但昏迷过去,有人认出了他,送到了医院。可我看到他的灵魂,已经开始脱离躯体。
我迎上他,他看到了我,笑笑,摸了一把我的头发,说:“咱俩又在一起了!”
这是我认识他后最亲密的举动了,我也轻轻的依偎着他,我们就站在巷子边,这一刻,很幸福。
“我可能要走了,跟我来吗?“
“我还没有死,我不能离身体太远。可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牵着我的手,开始飘向西北方,越来越高,那股力量又袭来,我开始往下坠落。
“抓住我!我要和你在一起!“我拼命喊
“那样你可能会和我一样死掉,你愿意吗?“
“我愿意!“
那股力量倏然消失,我,和宋毅,一起像远方飘去。
我就这样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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