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苍茫的大海漆黑如墨。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放射出耀眼的亮橙色火光,垂直坠向海面。坠海的刹那,水火交融之处,可以看到那流星本是一只燃烧的火鸟。
精灵王伊涅斯没时间可以浪费。他用血魂石恢复了法力之后,立刻化身火鸟去洞壁山找母亲纳兰。现在的他不再害怕被海妖捕获,反而要去夺取母亲的力量。
洞壁山是一处海底山脉,是精灵王族(森德拉)被从马琳莱克驱逐之后最后的落脚点。他们因为使用血祭魔法杀死自己的族人而被驱逐。
森德拉一族离开马琳莱克后企图重返陆地与人类争霸,在海边建立了嘉斯德堡,坚守百年之后最终战败,逃入了深海,躲入海山内部躲藏。经过数百年的建设,他们把整个山脉内部变成了类似于陆地环境的宫殿。所以严格来说,森德拉一族并不是真正的深海精灵(海妖)。
海妖的远祖是血统更为低微的铎伦王族,早在万年以前就躲入了深海。他们虽然也是精灵,但是与精灵岛(马琳莱克)毫无关系。森德拉一族定居洞壁山百年之后才知道海妖的存在。
洞壁山的森德拉一族已经无路可退。而海底的统治者(海妖)也很强大。他们要么被消灭,要么加入这一支血统低微的远房亲族。
为了生存,高贵的森德拉一族与海妖联姻,变成了一家人,但是他们的外形和生活方式大相径庭。洞壁山的精灵长期生活在海底山脉内部,依然保持着陆地生物的生活习惯。而海妖经过近万年的海底生活,已经完全适应,身体呈鱼人形态,极少离开水。
森德拉一族通过与海妖联姻得以在深海残存。但是他们并不想放弃自己的高贵血统,退化成失去变身能力的海洋生物。而解决这一问题的唯一方法就是与马琳莱克的敌人联姻。
这个看似不可能实现的愿景其实有存在的基础。马琳莱克的新王族(珀佳女王,索罗母亲)为了维持家族更高等的血统,也同意秘密联姻。诺乌斯(森德拉一族没有被驱逐的人)作为中间人,帮助双方牵线。
所以洞壁山和马琳莱克既是家人又是敌人。这样扭曲的关系让王子和公主们无法认识自己的父亲或母亲,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几个兄弟姐妹。
这一切都是无可奈何的妥协。正如老精灵王索罗曾经感叹的那样。“精灵一族从未团结过。这恐怕是他们拥有超然力量的必然代价。”
“砰!”水火交融,白浪翻涌。
火鸟落入海中,火焰却没有熄灭。它穿过周身沸腾的海水扎入了大海深处。一路上,火鸟身上的火光和气泡惊扰了深海的生物,也惊动了洞壁山的警戒网。千百年来,躲入深海的精灵从未放松过警惕,因为他们已经无处可逃。
伊涅斯以火鸟形态在气泡中穿越海水,飞速下沉,转眼就到了洞壁山前。他变回了原貌,漂浮在海山之前,并没有闯入。希莱修姆提供的位置到此为止。母亲及其族人到底藏在哪里,伊涅斯并不知道。他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找对了地方。因为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绵延的海山,荒芜的海底。
伊涅斯不知道,从他入水的一刻,就已经被发现了。当他面对海山的时候,山体内部的精灵战团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洞壁山的精灵武士们知道他们面对的是马琳莱克的精灵王伊涅斯,甚至对他的能力也非常清楚。
因为最早发现伊涅斯的不是别人,正是从马琳莱克逃出来的艾玛公主。艾玛是索罗和纳兰最小的女儿,从小在马琳莱克长大。
伊涅斯弑父上位之后,并没有杀死艾玛夺取力量。因为她的水系能力不如艾灵(兰灵),是次一等的选择。伊涅斯把她视为备用品,暂时囚禁。没想到力量弱小的艾玛竟然成功突破牢笼,逃出了马琳莱克。
伊涅斯用来关押艾玛的石牢使用了高级土系禁魔术“缚形辉光”。以艾玛的法力不可能破解。时至今日,伊涅斯也不知道艾玛是如何逃走的。他更不知道,艾玛已经回到母亲身边,加入了洞壁山。
这背后的原因其实并不复杂。所谓知子莫如父。伊涅斯会关押艾玛在什么地方,会使用什么法术,早就被索罗料到了。他死前有所安排,关押艾玛的石牢会在某个时刻自己裂开,而缚形辉光会被延时魔法自动驱散。
索罗可以牺牲自己,但是舍不得小女儿。这一点对大女儿艾灵(兰灵)也是一样。索罗发现艾灵动了心思去人类世界探险,假装不知道,还“被骗”提供了很多书籍。
私自逃出马琳莱克当然是要被惩罚的,但是索罗并没有派人去抓女儿回来。相反,他在女儿的月枝长弓中注入了一点点力量,不然艾灵的力量会更早的衰退。若不是那一点点的父爱,一切发生过的故事也许都会被改写。
聪明的人能够预测未来,而真正聪明的人不愿依靠任何预测。索罗为孩子们打开了未来,之后怎么走他不愿,也不能再过问。
伊涅斯继承了索罗的野心,艾灵继承了他的好奇心,而艾玛继承了他柔软的一面。这一面,只有他的妻子纳兰见过。
索罗算不准马琳莱克与洞壁山最终会是什么关系。即便有共同的利益,即便领袖之间带着最大的善意,用鲜血写出的仇恨是不会轻易消散的。也许有一天,他们会重新站在一起,不过是站在亲人的尸体上,一方征服了另外一方。
世界上的巧合也许都是必然发生的。艾玛逃走后回到了妈妈身边,现在是洞壁山精灵的一员。身为水系精灵的她在大海中如鱼得水,比许多洞壁山本地的精灵更加适应海洋生活。
艾玛的战斗力虽然不强,但也有擅长的方面。她的感知范围极广,甚至能超过母亲。伊涅斯入海不久,艾玛就认出了入侵者是谁,率先发出了警报。
伊涅斯入侵时纳兰恰好不在,去深海王廷见纳加女王了。妈妈不在的时候,巴瓦王子是洞壁山的领袖(称“卡普特”)。索罗和纳兰的六个孩子出生的顺序是,戈雅,伊涅斯,巴瓦,艾灵,巴希沃,艾玛。
巴瓦得知马琳莱克的精灵王入侵,立刻发出了最高战斗警报。包括小王子巴希沃在内的精灵战团全体集结。因为按照艾玛的说法,伊涅斯极其强大,他一个人就有可能灭亡洞壁山。
巴瓦没有贸然出击。他知道遥远的深海王庭一时无法来支援,好在海妖的一支部队在附近巡防,得到了洞壁山的求援警报,正在抓紧赶来。性格沉稳的巴瓦选择等待,争取与援军配合,在绝对优势下生擒伊涅斯。
精灵王子 巴瓦海山外面,伊涅斯等了很久,没有见到半个海妖。他甚至都有一点怀疑希莱修姆情报的准确性了。“难道是这里太过隐蔽,让他们松懈了防卫吗?”伊涅斯心想,“本王都到了这里还没有人出现,真是不可思议。”
伊涅斯心念一动,既然突然到访都没人发现,不如顺带收服了整个洞壁山。在他的认知里,洞壁山是一群弱小的被驱逐的精灵。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对抗自己。
伊涅斯只猜对了一部分。洞壁山确实没有能和他较量的战士,但是这里是他们经营了千年的家园,有着完备的防御工事,还有数百个对马琳莱克充满了仇恨的精灵。想以一己之力征服洞壁山,如果可能,索罗早就做了。
更何况,洞壁山还藏有森德拉一族最后的杀手锏“精灵之心”——献祭了大量精灵的生命而制成的血魂石。千年以来,森德拉一族得以在极端的逆境下延续,在远离灵源的地方生活,就是靠着这个强大的宝物。
伊涅斯慢慢靠近洞壁山,准备用土系魔法侦测一下山体结构。他到现在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被希莱修姆给骗了,得到了一个假地址。
“嗖“
伊涅斯感到后背有东西飞过来,比声音还要快。那是一只附带魔力的箭螺长矛。
附近的海妖部队赶到了。带领这支部队的是戡古将军,纳迦女王的得力干将。他带领的这支小队人数不到一百,却是海妖军团中的精锐。
戡古之所以在附近巡防就是奉命保护洞壁山。一向谨慎多疑的纳迦女王不是很放心艾玛。担心她是马琳莱克派来的间谍。索罗死亡的消息来自于他领土上的诺乌斯一族。这个单一的消息源不一定可信。艾玛的叛逃可能是索罗的计谋。
果然,艾玛来到洞壁山后,伊涅斯就准确地找到了这里!
戡古一直是女王的海洋复兴计划的忠实追随者。在女王的计划里,除了征服人类,统一精灵一族也是重要的目标。马琳莱克的精灵竟然主动来挑衅,正好借机开战。
戡古掷出的箭螺长矛被伊涅斯避开。那长矛与伊涅斯擦身而过的距离就是洞壁山与马琳莱克最近的距离。从此之后,他们越来越远,没有了联合的可能,至少在伊涅斯在位期间如此。
躲过了背后的偷袭,但伊涅斯意识到来者是个劲敌,自己显然中了埋伏。他不知道海妖一族与洞壁山精灵是什么关系。在他的认知里,海中的精灵都是海妖。
就在长矛刚刚飞过,伊涅斯转身看着戡古的时候,山体内部的精灵战团倾巢而出,在巴瓦的带领下与海妖援军一起,夹攻伊涅斯。
洞壁山的精灵大都变身成了鱼人模样,上身穿盔甲,手拿长矛或者鱼叉,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伊涅斯环视周围,很快锁定了几个高手,其中没有母亲纳兰。他虽然从未见过母亲,但是以他的感知能力,可以判断对方的力量是否与自己同源。
伊涅斯立刻发现领头的那个海妖应该是自己的兄弟。他判断也许母亲已经死了,或者战斗力太差,只要捉住这个洞壁山的头号战将,其他人就会臣服。他化为火鸟猛地冲向巴瓦,同时用土系力量向四面八方射出石锥。
巴瓦是土系精灵。他看敌人直奔自己而来毫不慌乱,伸出三叉戟,射出一股流沙。这些沙子混合着海水在巴瓦面前弥漫开来,形成了一个砂浆屏障。一瞬间,这个砂浆屏障凝结成了一堵坚硬的石墙,名为“流砂岩盾”。
伊涅斯的火鸟在海中威力受限,很勉强才撞碎了墙体。他刚刚穿过流砂岩盾上破洞的时候,对面已经来了帮手。气系精灵巴希沃赶来,放出了一个气泡。
这一招名叫“凝息震海”,是巴希沃的绝招。大敌当前,他一出手就倾尽全力。这个无色的正圆形气泡不像一般的气泡随着水流扭动上升,而是悬停在水中。伊涅斯的火鸟带着周身的气泡冲了过去。他没有注意到,此时除了两个王子,其他精灵都远远地让开了。
“砰”地一声巨响,巴希沃的气泡爆炸了。在水中,爆炸的能量更容易传播。而伊涅斯没有着力之处,被冲击波推回了破洞的另一侧。
爆炸震得伊涅斯胸口剧痛,变回了原型。紧接着戡古就拿着双头鱼叉杀到了。水系精灵戡古配合自己的鱼人身体在海中异常灵活。二人在水中刚刚对了两招,巴瓦也加入了战斗。他没有变身,不如戡古灵活,但是他石制的三叉戟异常沉重,连伊涅斯都觉得难以抵挡,以躲避为主。
三人缠斗的时候,巴希沃潜到了他们下方,张口吐出许多气泡。这些气泡和普通的气泡无异,一边摇动着上升一边碎裂成更小的气泡。
这一股气泡掠过正在紧张战斗的三人,与他们打斗时产生的气泡混在一起,毫不显眼。这些气泡掠过巴瓦和戡古什么也没发生,但是掠过伊涅斯的时候却纷纷爆裂。
气泡爆裂的威力不大,却严重干扰了伊涅斯的行动。气泡爆裂时阻碍了视线,听觉,甚至感知力都被不均匀的海水影响。伊涅斯不胜其扰,留下土球和二人对战,自己脱离战团,向海底俯冲,要先杀了这个恼人的小子(巴希沃)。
巴希沃主场作战,等着伊涅斯靠近,“嗤溜”一下,好像泥鳅一般钻入了海底的泥沙里。伊涅斯一个火球砸下去,巴希沃早已不知去向。
就在此时,伊涅斯四周升起了高墙。那是巴瓦用土系能力开启的防御网。石墙用金属加固,表面布满了尖刺。
伊涅斯立刻意识到这个陷阱不一般,抓紧往上游。他上方的海域都是敌人。所有人都全力掷出了自己的兵器。数百只长矛和鱼叉附带着强弱不等的法力铺天盖地射向伊涅斯头顶。
伊涅斯急忙召回土球,在上方延展成为一块盾牌,挡住了所有的进攻。但是射来的兵器太多,加在一起的力量极为强大。伊涅斯对抗不了所有敌人的合力,被重新推回到了陷阱里。他刚刚进入陷阱,一个巨大的蛛网状的铁盖子就把上方的出口盖住了。
伊涅斯把土系盾牌重新变成球体,高速向上射出。“砰”地一声巨响,铁盖子严重变形,剧烈地抖动,几乎被推开了。
伊涅斯正要用土球撞第二次,巴瓦急忙游过来,用石头三叉戟抵在铁盖的外面。“砰”地又一声巨响,声音比刚才还要大。巴瓦整个人都在震颤,但是这一次铁盖子却纹丝未动。
戡古也游过来按住了盖子。巴希沃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也帮忙按着。他们身后的精灵和海妖欢声雷动,庆祝抓住了马琳莱克的精灵王。
弱小的艾玛没有参加战斗,在附近的山体里观察战况。她没有勇气面对这个可怕的弑父兄长。看着远处的精灵武士们欢呼雀跃,艾玛很想提醒众人不要高兴的太早。
只有她知道,刚才的战斗虽然激烈,还远远没有挑战到伊涅斯的极限。她想游出去提醒巴瓦和巴希沃,但是内心的恐惧让她就是迈不开脚步,只能揪着一颗心,等待着接下来更为残酷的战斗。
铁盖之上,戡古最先感到下面的海水变得很热。巴希沃看到了炙热的火焰在陷阱内生成了大量的气泡。
铁盖的下面,一个巨大的火球正在形成,大到几乎充满了整个牢笼。巴瓦知道伊涅斯要干什么,但是他不能退缩。如果在这样有利的形势下都不能制住伊涅斯,让他冲出来之后,众人必败无疑。
“啊……”巴瓦发出了呐喊。他的三叉戟生长出藤蔓一样的石头,缠绕并覆盖了整个蛛网形的铁盖。他能感到下方积聚的可怕力量,他没有别的选择,必须拼尽全力。
“轰!!!”
海底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伊涅斯的力量摧毁了四周所有的墙壁,撕碎了上方被石藤加固的铁盖。好像火山喷发一般,海水里的火焰、碎石、气泡,还有那上千只长矛和鱼叉,随着强劲的冲击波横扫一切。
一瞬间的爆炸让所有人消失在一片白色的海水中。艾玛在山体里的小窗目睹着一切,惊得目瞪口呆。她知道伊涅斯很强,没料到竟至如此地步。她想跑,可是竟也迈不开脚步。洞壁山内部山摇地动,四处崩塌。
爆炸的威力一直传导至海面。本来微波荡漾的海面突然隆起,喷出伴随着烟尘的水柱。水柱中射出了一团火焰,那是一只火鸟。这火鸟很快褪去了火焰,化成了人形。
火鸟出水伊涅斯成功地逃走了。但对他来说,这是可耻的失败。刚才的爆炸极大地消耗了他的力量。如果留下来继续作战,他就没有力量再镇压体内的诅咒之力了。
即便是现在逃走,他身上的伤也已经不可挽回地恶化了。本来恢复的面容又成了半边黑色的骷髅。伊涅斯懊恼异常,此行没有抢夺到母亲的水系法力,也没有占领半寸领土,反而让他损失了珍贵的力量。
诅咒之力如阴影般再次笼罩了伊涅斯的生命,挥之不去,斩之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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