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公司来了两位重要客户,做生意招待客户无非是吃饭喝酒唱歌跳舞,那几天正好是乍暖还寒时,我便带客户去市中心帝豪洗浴中心泡澡。
把客人安顿好了,我也开了一间贵宾房,客服经理跟在后面说,今晚的技师都上钟了,只剩下26号技师,行吗?我说,行,便坐到靠墙的藤椅上,看着客服经理刚打开的电视节目。房间是长条形,中间被一块磨砂玻璃隔断,外间有一张心形席梦思床,床单是大红色的,一对枕头并排靠着床头摆着,枕头边有一枝红色的玫瑰花静静地横躺在床单上,床单很干净,有明显的折痕,透过爱心床边的磨砂玻璃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间也有一张床。
服务生刚把一杯茶水,一盘水果摆在我旁边的桌上时,客服经理带着技师进来了,先生,你好,这就是26号技师。
我点点头,客服经理便带上房门出去了。我透过眼镜打量着26号技师,穿着粉色的无袖连衣裙,裙摆刚好包裹屁股,裙子很贴身,前凸后翘,脚上一双细跟凉鞋,两条性感的白腿很诱惑我的眼睛。我把被白腿灼伤的眼睛往上移,26号技师的脸上抹了白粉,技师年龄已不小,足有三十多岁,五官还周正。年轻时该也算是位美女,我这样想着。
“先生,你好!我能为您服务吗?”26号技师眼睛有些闪烁,语气不怎么自信,也许是被客人拒绝多了。
女孩年轻皮肤水嫩,少妇皮肤虽然少了水嫩,但是成熟的风韵也是很迷人的。我不反感熟妇,笑眯眯地对着26号技师点点头。我身材似豆芽菜,只长个子不长肉,戴一副眼镜,加上常年做生意,养成一幅斯文相,有求于他的人都奉承说他是儒商。我言行举止倒是很有亲和力,对女人有很大的杀伤力,女人在他面前毫无防御之心。
26号技师把一次性的裤衩递给我,请您换上吧,我去帮您调水温,便走进内间。我换上宽大的裤衩,显得更瘦了,裤衩是蓝颜色一次性的像是医院医生做手术穿的那样材料。我走进磨砂玻璃,其实里面还有一个隔间,隔间不大,仅能容纳两个人和一洗澡用的大木桶,26号技师早已调好水在等着我。水很黑,放了中草药,上面还漂浮了一层花瓣,我望着26号技师笑,26号技师低着头出去了,我脚长,很从容地跨过木桶沿,把全身泡进水里,只露出一个头,水温正合适,有点灼热感,中草药的味道有些冲鼻,这味道还不至于讨厌。没几分钟,26号技师又进来了,脱去了粉色连衣裙,穿着天蓝色的胸罩和短裤,熟练地拿起毛巾在我身上擦洗着。
我对这类边缘人的身世又很好奇,便与26号技师聊起来。
“这工作很辛苦啊!每天很晚休息吧?”
“是哦,一般都要到凌晨三四点钟休息。”
技师一般都会很配合客人,迎合客人,要与客人搞好关系,与客人保持长久的联系,让客人多点自己的钟,说服客人办贵宾卡,这样技师就会有更多的出钟机会和客人充值提成。
“你是怎么干起这行的?”我直接进入主题。
“唉,你真想听吗?”她的一双绵软手掌在我的前胸和后背搓着。
“说吧,看你气质,也是经历过沧桑的女人。”我眼睛里透出同情的神态望着她。
我没想到26号技师有一肚子苦水,今天总算找到人倾诉,看来她也是一个很爱说话的人。
二
26号技师出生在中国中部的江西省,靠近鄱阳湖边的一个穷乡僻壤的村落。她是在一间用地里的泥巴夯成的砖砌的屋子里出生的,她的母亲费了很大的力气受了很大的疼痛才把她生下来。她出生的家很穷,父母亲仅靠几亩薄田维持着生计,在农村是需要生男孩的,母亲见生下的是女孩便有了嫌弃之心。在她满月的那天晚上,一场暴风雨袭击了她的家,一条高压线被闪电击断正落在她家的茅草屋顶上,一场大火烧掉了她家的茅草屋。风雨之夜,一家人无处栖身,她的母亲认为是她的出生带来的不吉利,更加厌恶她。
她长到七八岁时,母亲便要她给家人做饭洗衣服,下学回来放下书包便上山割猪草剁碎喂猪,淘米洗菜,她弱小的身体,人还没有土灶高,每次做饭都要在脚下垫张凳子。父母从地里回来,母亲见有不如意的地方对她又是骂又是打,她也倔强,纵使母亲如何的打骂既不哭也不跑。那时家里已经添了一个弟弟,她把饭菜一盘盘做好端上桌子,等她上桌吃饭时,已是残羹冷炙。洗刷完碗筷还要洗父母在地里汗湿的衣服,这些事做完了才能在油灯下写白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她幼小的心灵感到无比的疲惫,她非常羡慕邻居的同学,不用在家做许多家务,可以专心地读书。有天见家附近一个女孩投井自杀,她也很想跟着模仿,幸好父亲对她很好,常常省下打酒买烟的钱给她买零食吃。她唯一的乐趣便是在家前的院子一隅开垦了一块地,种了好些花草,她每天再累也要去收拾自己的花园子,看到花开花落总是有些喜乐有些伤感。
十五岁那年中考,她以班级第一名的好成绩考上县重点中学。母亲说家里要供弟弟读书,再没钱供她去县城读书,要她辍学在家跟父母下地干活。这次她哭了,嚎啕大哭,她低下了平时倔强的头求母亲让她继续读书。老师听闻此事也来家劝说母亲,说这样一个好苗子不能毁了她一生,父亲是个老实人,在家没有发言权,在一旁唉声叹气,家里实在的穷。母亲自她小就嫌弃她,不顾众人的劝说死活不供她读书。她由此把对母亲的恨种在心里,她是个有主见的女孩,在十六岁的生日那天跟母亲说去邻村的姐妹家玩,就再没回家来。
她和那姐妹在那天离开了家乡,去了广东东莞。来到东莞,在姐妹的朋友介绍下进了一家香港人开的服装厂做工。在流水线上,一天得干十二三个小时,在她的内心里还是感到无比的愉悦,东莞的天地与自小生长的小村庄有天壤之别,再苦再累总还有金钱的回报,不用再看母亲的脸色,被母亲毒骂。她天生聪明,爱动脑子,她做的活既快又漂亮,工资总是比别人拿得多。
大概工作半年后,一天香港老板来车间视察,车间主任特意在香港老板面前介绍了她的工作情况,夸她能干,香港老板眯着眼睛看着她不停地点头。她专注地工作着,没有去理会这般人,车间嘈杂,也没听到车间主任和香港人的对话。没过几天,车间主任热情地对她说,香港老板认为你很能干,要提拔你到办公室去。她说不想去,已经很熟悉这份工作了。车间主任笑着摇摇头,说很多人想去去不了,你还不去,工作很轻松的,只要给客人倒倒茶,工资比你每天干十二个小时还多。她听到工资比这多,反正在哪都是干活,便答应去。
我们只看到成功的人多么的了不起,却看不到那些被贫穷扼杀的天才。这是我此时的感慨,我一边享受着26号技师绵软的双手搓着皮包骨的身体,一边回味着她身世的故事。水温行吗?要加点热水吗?26号技师问我。我说不用了,你接着说。
三
她换了个岗位后,人整个变了个模样,一米六五的个头,穿上职业套装,十六岁的年龄,身子略显单薄,可看上去还是很漂亮,也读了几年书,气质上也好,不像其她的农村小姑娘一身土气,呆头呆脑的。工作也正如车间主任说的,来了客人给倒倒茶,大多数时间很清闲,在通往总经理办公室的过道边有张办公桌,是她的一亩三分地。
香港老板四十多岁,人很和蔼,对她也客气,客人离开后剩下的水果常让她带回家去,有时候出差回来也跟她带些便宜的小礼物,偶尔没事还主动找她聊聊家常,问寒问暖。她觉得自己运气真好,遇上这样一位好老板,日子长了内心中便把香港老板当作自己的父辈。
既是有了父辈的亲切,她对香港老板也就敞开了心扉,全心地照顾香港老板,她做事事事周到,客人对她赞不绝口。这样日子几年一晃而过,她在职场上如鱼得水,越发的楚楚动人。香港老板带她出去应酬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开始她是坚决不喝酒,后来看到老板常常是被客人灌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她实在是同情老板,为了感恩,开始替老板挡酒,没想到她的酒量惊人,客人常是招架不住落荒而逃,香港老板更是喜欢这得力助手,给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加工资。她可是穷怕了,为了钱她慢慢地在酒桌上烟酒不拒,一个漂亮的女人在酒桌上是风生水起的,攻城夺寨是摧枯拉朽的,为香港老板带来了巨大的利益。
有一天,香港老板递给她一个很大的手提纸袋,叫她把衣服换上,晚上有个重要宴会,这次请的是地方官员,让她得好好陪陪。她这天身体也巧,不舒服,听说是决定厂子的前途便不好拒绝。手提袋里是一件貂皮大衣,那天是她前二十年最漂亮的时刻,惊艳四座,把在座男人的眼睛都要亮瞎。自然酒是少喝不了,官员的酒量不比平时的客人,官员们都是葡萄美酒夜光杯惯了,久经沙场的战将,纵使她的酒量再大,也不敌众官员的要挟,这一晚,她是醉态迷离,分外妖娆。
这夜凌晨四点,她被渴醒,睁开眼是个陌生的环境,在被子里伸手摸摸自己发烧的身子,她惊吓得嚎啕大哭,这是她第二次这样像个小孩子忘乎所以地大哭,上次还是多年前母亲不让她读书的时候。
香港老板来了,说他要娶她。她是蒙了,这方面她的母亲没有教过她如何处理,现在她已没有亲人,也没有可以求助的朋友。她不喜欢这个香港老板,一是长相不好看,二是老板的年龄可以做自己的父亲。她只知道哭,昏天黑地地哭,用哭来发泄自己的苦闷,逃避内心的恐惧。一个女人的哭,是她最无助的时候,是能让铁石心肠的男人都得动恻隐之心的。
香港老板任凭她颤抖地哭,在一边自顾说着,说他在香港有个家,老婆也还能干,但就是不会生孩子。说他奋斗一辈子,创下这份产业总得有个儿子继承,说如果她能帮他生个儿子,就和香港的老婆离婚,把她娶回家。还说她可以不用上班了,这高档小区里的房子是他租下来供她使用,每个月会把生活费按时给她,她有什么要求会尽力满足。
她涉世未深,处理这事是毫无头绪,对他也恨不起来,对香港老板内心始终怀有感恩之心,她在香港老板身边这么多年,让她离开他又能去哪呢?谁又能帮助到她呢?她没有选择,只能听从香港老板的安排,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总比露宿街头或是在流水线上干上十二个小时回到臭哄哄的集体宿舍里睡觉好。
日子一天天地过下来,她的肚子也就一天天地大起来。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她肚子里的孩子在豪华气派的产房里呱呱坠地。一个被母亲嫌弃的女孩也做了母亲,耳边响起香港老板的话,如果生个儿子,我就娶你。她在孩子滑出肚子的时候,好想听到医生告诉她是男孩。
恭喜你,是个胖小子。医生的情绪和语气早已被世俗同化,自然带着喜庆对着她说。她不自觉地喜极而泣,泪水从眼角处流淌出来,从耳根处落到雪白的枕头上,洇出几个黑圆点。委屈总算修成正果,虽然孩子爸爸不是自己心仪的男人,但是从此之后她也是有钱人了,是个不再为钱发愁的阔太太也算不错,她自小跟着父母生活知道贫穷是多么的可怕。初为人母的喜悦,让她的心与讨厌自己的母亲的心有了瞬间的交融,她能体会到在一个贫穷的乡村里,女孩是多么的不让人待见,她幸好是生了一个男孩,否则她也会象自己的母亲那样,厌恶自己的女儿,因为如果是女儿就断送了她的美好前程。
四
她对母亲的恨如全球气候变暖的冰山般慢慢地在消融,母亲毕竟受着痛苦把她生下来,母亲命运也很悲催,嫁给多病的老实巴交的父亲,平时也要像个男人一样下地劳作,回家还要照顾多病的丈夫,家里不是母亲操持更不能想象,母亲对自己的成见也是母亲无尽烦恼的宣泄点,她开始能理解母亲。她想的最多的还是父亲,在她小时候,父亲是和蔼亲切的,父亲是个知书达理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时常给些可怜的零花钱与她去买根冰棍吃或从集市上带回来扎头发的发箍。她要攒足钱回家给父亲盖座房子,父亲穷得一辈子抬不起头,如今她要让父亲挺直腰板,抬头做人。她还想到跟她要好的两个姐妹,等她当了老板娘,要把两个姐妹换个好岗位。
香港老板老来得子,自然是极大的喜欢,每天在她的枕头边好话没少说,说等孩子百天后就回香港与老婆离婚,再与她结婚。她每天听到此话也是满脸的喜悦,妩媚动人,憧憬在婚姻的殿堂里。
26号技师拍拍我的后背,对我说,再加些热水你自己洗洗吧。我点点头,问26号技师,你运气还不错啊,生了个男孩,结果不是很完美吗?怎么会到洗浴中心来帮人搓澡呢?
26号技师一声长叹,又是一脸哭笑,都是我前世造的孽,没命享受那荣华富贵。孩子很帅,像我,我每天就只负责照顾孩子,孩子爱睡觉,一睡着就是大半天不得醒,喂奶时偏要去弄醒他,孩子哭时看着他咧嘴流眼泪而听不到声音,孩子的两条腿总是交叉着,到孩子百日,他的头还是不能抬起。这一切我看在眼里,也没经验,一直认为是正常的,孩子百日那天,我的姐妹来了,我跟她们说起孩子的事,她们让我带孩子去医院看看,这一看医生,医生的诊断犹如晴天霹雳把我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孩子是脑瘫。香港老板一听说孩子是脑瘫患儿,招呼也不打便把厂子卖了回了香港。
听医生说,0至6个月是脑瘫的最佳治疗时期,这一时期如能得到及时治疗,效果最好。她把泪水往肚子里吞,人就是在逆境中成长的快,她一下子内心强大起来,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孩子治好,不管是多苦多累。她带着孩子上北京去上海找专家,只要听说哪里有专家能治好脑瘫,不惜花钱便冲去。日子久了,也渐渐成了治疗脑瘫的半个专家,积攒的钱也用得差不多了,这才安下心来在东莞住下,系统地给孩子慢慢治疗。
治疗是很费钱的,她开始收紧开支,原先的房子是在高档小区,是香港老板付的租金,如今她是付不起高昂的租金,只好搬到普通居民区。
在这个新小区,遇上了她生命中的第二个男人。是她对门的邻居,平时家里换个灯泡和水龙头都是找这对门的男孩,一来二往就熟悉了。她自从离家出走,这五年来身边的男人就是香港老板,一个跟父亲一般年龄的男人,与自己同龄的男人还没接触过,在少女情愫萌动时期,与男孩打交道这方面还是张白纸。对门的男孩个子长长的,身材匀称,三七开的发型配上端正的五官,说话带有江南侬语,酥酥软软的,典型的小白脸,让女孩怎么看都舒服的那类。这男孩嘴也巧,句句能说到她的心坎里,甜到她心里,她在男孩面前已无招架之力,迅速投入男孩的怀抱,如胶似漆,把渴望爱情的心全部献出。她体会到了爱情的甜美,她的生活又有了依靠,她对男孩言听计从,每天变着花样做出可口的饭菜,等着男孩回家,她从没有过这样的幸福感,她在她喜欢的男人滋润下,她变得更美了。
“洗好了吗?我在外间等你。”26号技师微笑着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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