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站在窗前，看对面邻居家一片狼藉，他们正在打架。
没有人敢上去相劝，因为这是他们家庭内部的伦理问题。况且，他们现在已经把一切可以破坏的家具都破坏了，但还没到动刀子的地步，人人心中尚存一些底线。旁人实在无法插手，且先看着吧。
其实，这并不是一家可以好好相处的邻居。占据他人的便宜似乎是这一家人最大的快乐，比如，从别人家门前端走一盆花、提走一只水桶，或者从别人家菜园子里偷走一棵菜，种种劣迹不胜枚举。
虽然，我在那些怀念家乡的文字里，总是违心地说故土上生活的人民风淳朴、善良大方。这回疫情影响到了全国，所有人都在家坐月子，这些令人不快乐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这个小山村上演，我不得不直面现实了。
02
正当我感到烦躁，村干部来家里登记我的返乡信息。作为远方游子，我在回家前的一举一动都要上报。
来登记的村干部以前也是邻居，就住在我家的斜对面。现在大吵大闹的一家，正是他的哥哥家。村干部为什么要搬走，因为他的哥哥盖房子时强行扩大宅基地，在没有完全商量好时，就拆了他家的房子。
看到我的归途十分安全，这位村干部、前邻居，听着对面的大吵大闹，忽的打开了话匣子，要给我们讲故事了。
“祸事在六十年前就埋下了根，我家原本什么也没有，被划分为贫农。当时我爹被选为贫管会主任，那时我还没有出生，屋里是我哥哥、我姐姐和两个老人在一起吃饭。
怪就怪我爹当时当这个主任，我哥哥从此什么都不怕，好东西看到了就拿，也没有人敢说他。他当时敢乱拿也是因为以前太穷了，他想多攒一些东西在屋里。
实际上有很多的东西他都不该拿。
等我哥哥结婚的时候，没有人敢嫁他。所以他去找我姑妈家女儿，亲上加亲结的婚，后来才生了阿福、阿贵和小翠。但是我哥这个人不知道羞，娃娃都有两三个还在到处乱拿乱抢。我爹都没当这个主任多少年了，他还在当赖子。
阿福也是讨不着媳妇，也认不得去哪里勾引着了现在这个。唉，这个也是个不要脸的，什么东西都要，和他公公正好是一路人。阿福没得本事去挣钱，还是我给他介绍了去修隧道，一年去10个月左右。
他媳妇在屋里不知怎么了和他公公搞到一起，这些都是丑事，这几年个个都认得了。
唉，我哥哥这个人就是做什么都不知道羞。他后面这几年也是出去打工，挣到了钱回来帮阿福修房子。以前老祖宗盖的房子一个屋和一个屋中间只有一堵墙，要拆只可以一起拆，不然就倒掉了。
他突然和我说要拆房子重新盖，我手中也没得钱，就说等等，我先出去借钱。还没等我凑够钱，他们就忙着拆房子，硬要连着我的房子一起拆。
唉，怕他了。我就说要拆就拆，我不管了。说好了7万块钱的宅基地钱，现在一分都不给我。我就是被他撵出去的。”
此时门外大闹的正是阿福的爹、阿福以及阿福的妻子，三人混战，乱砸乱打。讲故事的村干部，本来也要去登记阿福一家的信息，这下颇有些无奈，只好绕过他家，先去其他家登记了。
03
看着对面的一地杂物，我深感无奈与悲凉。
那些被仍出门的物品中，有一个板凳正是我爷爷以前搭床铺用的。爷爷去世时，我家大门敞开、人进人出，丢了好多东西，他们家竟然就是那拆床下板凳的人。其实早该想到了，他们家什么不敢要呢？
随着吵架人的声嘶力竭，登记信息的村干部又返回了。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他喊：“哥哥，我来登记你的信息。”声音亲切而热烈，我不禁笑了，这毕竟是亲兄弟。
04
夜幕降临，这一家人开始收拾残局，村里的路灯也一个一个开始亮起来。
看着白色灯光下这一家人收收捡捡，我不禁吸入一口凉气。我们的物质已经如此充盈，可一部分人们的的思想却依旧停留在半个世纪以前，占便宜的事情依然会令人兴奋。
乡村已经不是过去的乡村，但乡村人的思想何时才能和物质的发展同步呢？
然而转眼想到大学里的一些同学，他们的道德品行也十分令人作呕。原来即使搬到了城里，思想也永远会流传继承下去，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难道，这就是真正的社会？
我摇头叹息，这就是真正的社会。我们身处其中，无处可躲。教我们识字解文的学校，又如何能抗衡得了深入骨髓的家庭和基因带来的影响呢！
05
然而你看，在这许许多多令人不快的事情之外，对面的一家却正围坐在一起吃吃喝喝，群里的同学们正在热烈地抢红包，寒冷的夜风中还有坚守在岗位上的工人，在疫情一线正有拼命奋斗的医护人员们。
不同家庭教育出来的孩子们，正在不同的位置展示着自己的形象。
这个世界包容一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要想人人都向善，也许还要上百年的岁月吧。
冷风吹来，鞭炮声此起彼伏，多么喜庆的夜晚啊。我何必忧怀忧民，这一切不都在正常运转着吗？不都在体现着幸福祥和吗？
新年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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