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些无用的事

妈妈把门口的野花拔了，种上了丝瓜；家里养了好多年的大白狗因为生殖系统的毛病总是带着恶臭，妈妈便把它卖掉了；家里的猫如果不抓老鼠，就会被称为“无用的懒猫”；我以前不喜欢哲学类的书籍，因为艰涩难懂而且对我没有什么帮助……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所做的事情，所交的朋友，所做的选择的标准都变成了“有用”呢？小的时候喜欢在回家的路上花上几个小时捡铁道边的石头，然后耐心用大石头把它们敲成个大致的圆形，再细细打磨，越圆便越有成就感。喜欢捡各种各样的卡通图片，丢弃在路边的方便面和食品包装袋上的好看图案是我的宝藏，用剪刀剪得整整齐齐，把它们夹在书本里，甚至专门做个小盒子收藏。放学以后跟小伙伴上山采茶泡，树莓，总是天黑才赶回家。这些事情在大人眼里看来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回家晚还常常被竹条抽得直跳脚。但是小孩子记玩不记打，还是抵挡不住这些宝藏的诱惑，总是兴味十足地到处乱钻，真的不理解大人们怎么就那么无趣呢？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种叫做“成熟”的东西乱入了我们的世界，曾经的这些带给我无数乐趣和回忆的东西只能委委屈屈地待在心灵的一角，全身心地追求闪闪发亮的爱情、领导的赏识、成就一番事业的雄心，这些东西比小时候的石头、树莓更加吸引人，而那些单纯的玩乐已经完全没有一点作用。

为了追求理想，我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语言、技能、人际交往，干劲十足。为了爱情我将自己低到了尘埃里，全身心付出，只希望从对方身上获得珍视和爱护。我忘记了天空的蓝，火烧云的壮观，忘记了风是可以唱歌的，蛐蛐是可以说话的，更重要的是我忘记了我自己。在追求一切有用东西的路途上，我失去了方向，甚至一度陷入抑郁：生命的意义是如此的虚无，活下去又怎么样呢？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看着身边熟睡的陌生人，多少次生起了纵身一跃便超脱虚无的念头。

熬过了几个春秋，我放弃了一些扎根心底的一些东西，做一些无用的事，当一个平凡的人。种一些可爱的植物，时常买一些便宜的花束，养一只可爱的小狗，读一读无用的闲书。人生短短几十年，有用如何，无用如何？人类整个发展历史满打满算几百万年，智人不过几万年，跟整个地球诞生相比又算什么？地球存在45亿年跟银河系对比，跟整个宇宙又算什么？在时间的长河里，每一个生命只不过是偶然中的偶然，我为什么还要跟自己过不去，非要去争个高下。

我只是一个凡人，在自己的有限的生命里，做一些无用的事，看些无用的景，修些无用的心，成为一个无用的人。接受自己的平凡，站在黄河壶口看滚滚黄涛翻卷而过，逝者如斯乎不舍昼夜，时光不会因为你是伟人就多给你几千年，也不会因为你是无名小辈而减少几十年。承认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小人物，小人物也可以做让自己喜悦的事，说让自己愉悦的话。在人类整个文明的进程里，不正是无数个无用的小人物被规律推动者、裹挟着跨越了一个又一个的门槛，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吗？不管多么牛逼的人物，舞台多么辉煌，没有台下泯泯众生的鼓掌和欣赏，一切又有什么意义。我们的存在这件事本身，就是最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