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其实不老,过半百的年纪,土墙青瓦,是一处极普通的农舍。但老屋和我是有感情的,因为我出生在老屋,长大在老屋,有可能将来会像爷爷奶奶哪样老死在老屋。所以,老屋是我忠实的朋友,正应了一句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
住在老屋会有一些有趣的发现,像游猎蜘蛛就是一种有趣的虫子。这种蜘蛛是不结网捕食的,它在墙面有小窝的表面织一指甲盖大小白色的覆盖,自己则在夏天住进去。在我居住的那间偏房的三面墙上,有多达一百多个白色的覆盖,可谓蛛丁兴旺,正是土墙粗糙的表面适宜它安居。它捕食时,一动不动地贴伏在墙壁上,守株待兔,专等蚊子一类的飞虫落在跟前,便忽地弹射出去,准确无误的捕获住目标。
还有一种叫蹦蹦虫的虫子,与我和蜘蛛共处一室。蹦蹦虫昼伏夜出,活跃在夏天里,占据在东面的墙壁上,与蜘蛛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在各自的地盘上活动,互不侵犯。蹦蹦虫通体灰色,长有细细长长的腿,极于跳跃,趴在墙上身子都陷进竖起的腿中间,看起来有些狰狞,但它从不咬人的。它偶尔会跳到我的床上来,我也从没有去伤害它。
结网蜘蛛则有另一番乐趣。夏天,老屋檐下总结着许多的蛛网,过着晚出早归的捕食生活。一次我心血来潮,向网中投了一粒米饭,蜘蛛只一碰就知道不是它的莱,用前脚抱着饭粒扔了下来。我曾试着投了几次饭粒,几次都被扔了下来,原来它是不吃素的。
有一次,我钓鱼回来,还剩不少蚯蚓,我向蜘蛛网中投了一条蚯蚓。蛛网的震颤引出来了伏着的蜘蛛,因为是生平第一次,它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缚住了头,很快尾部又蠕脱出来了,费了很大的劲才使蚯蚓就范。几次喂了下来,蜘蛛丝缚蚯蚓的本领明显提高,能很快的将蚯蚓五花大绑,捆的结结实实。一个夏天下来,蜘蛛被我喂养得大腹便便,肥胖了许多。蜘蛛能吃上土中的蚯蚓,算是好口福了,不似鱼儿因一钩蚯蚓而有性命之忧。
老屋以博大的胸怀,迎纳着家中每一个成员。年底,我回到了老屋。柴门斑驳苍老了许多,和生出了大的裂缝,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在老屋里每个房间看看,瞅瞅屋顶,感到格外的亲切。称不上荣归故里,有的是归来时的两手空空,和北漂的一身疲惫。这时,我才体会到老屋不仅仅是我成长躲风雨的避所,更是我心灵停泊的港湾,或是我精神的家园,当天的夜里,睡在稻草铺就的床上,竟睡得分外香甜,失眠不翼而飞。
因为母亲的守护,老屋才得以完好不坏掉。母亲跟我讲,老屋年年有漏雨的地方,年年得花钱请人来修理。母亲还说,别人家的老房子都拆了,并盖上了新楼,惟独咱家住的是老房子。母亲一生操劳,过着极其简朴的生活,她的话令我语塞。想想自己这么多年的漂泊挣扎,没有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更不用说有能力去筑巢引凤。但母不嫌儿穷,她也认为精神残疾的我,活着就尚且不易,对我没有太多的要求。母亲最大的担心,是我老了缺少照顾的哪一天。我常对母亲说,顺其自然,走到哪一步是哪一步。
母亲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今晚上就做包耙吃,在外吃不上,肯定是很欠的。包耙类似于馅饼,不同的是馅饼是两面烙热的,包耙则是贴在大锅蒸熟的,故一面脆黄,一面滑嫩,咬一口满嘴里香,是正宗的老家的妈妈的味道。家乡的人常说,人离故土,欠人,欠址,欠食,很平常的话,却道尽了乡愁的内容。
过完春节,我又加入了北漂的行列,又告别了老屋,去异地谋生。可是我总觉得,无论我流浪到哪里,老屋是我不舍的牵挂,似一位初恋时的美少女,勾着我的魂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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