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又是一场祭祀!九郎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仿佛是自己沉溺于其中,却不得自拔。眼看时辰快到了,祭台上的舞娘带着花环,带着项链,开始了她的舞步。你看见她手上和脚上的珠串了吗?那是紧紧的绳子在束缚着她的肌肤,让她不得自由,将她贡献给神灵,从此不再属于人间。
他不愿听见,他不要看见,那祭台上的舞娘,不是其他人,是他的女人,是他的如意。他不要亲手送走她,分明他和……,为什么这一次的祭品却还是她!
如意在祭台上略停了停。她低声地唤着他,九郎,开始了。要开始了,九郎。
九郎,她长长久久的郎君,他长长久久的俏娇娘。
他下意识地踏上相应的舞步,笨拙地跟随着她,看着她一曲舞罢跳下祭台。
不,留下她!没有她,我情愿不要这个人间,不要这千百年也依旧不会逝去的寿命。
请不要让我一个人,只能苦苦地独自思念着她。
九郎惊慌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不,这只是一个梦!一个梦!快点醒来,醒过来就好了。他并不在祭台上,他在山鬼的府门口。他还在求山鬼出来见见他,原谅他,求山鬼不要……
一阵山风袭来,吹散了所有的幻象。大雨初歇的雨后,如意陪着山鬼自空中缓缓降落,原来山鬼真的不在府中。九郎想着,原来他的如意相比之山鬼,竟也不差分毫。九郎就这样看着,不顾身上被雨水打湿的衣裳。
如意迎着他的目光,有一点小小的害羞,急忙拽着他的衣袖,一起给山鬼行了个礼。
九郎这才反映过来,郑重地给山鬼行了跪拜礼,“九郎先前对山鬼多有不敬,请山鬼责罚。”九郎思前想后了许久,又仔细想了想之前说的每一句话,虽然自认为并没有不敬之处。但除了这个原因,又实在没有别的缘由了,所以他才跑过来,只求山鬼罚了他之后,气消了,就不会怪罪于如意了。
山鬼盯着他,只道:“九郎,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诶?”
“你是巫礼,自有千年寿命,而如意却只余百年间。不如你将如意给了我,三百年后,我保你们夫妻,长长久久,永不分离,与天同寿,与地同疆。”
“如何?”
这看似是一场很完美的买卖,山鬼以为九郎会考虑很久,就等着九郎说一句“事关重大,请容九郎考虑一二。”然后她点个头就可以立马回府里去了。
却不料,九郎只略想了想就给出了答案,“回山鬼,九郎不愿。”
“为何?”平地里一处寒风裹着山鬼的威压一阵又一阵地袭来。
“是九郎冒犯,请责罚于九郎,请放过如意!”
“你不愿!”山鬼嗤笑一声,“难道你也不愿一直陪着如意?难道你是想,在如意之后,再有别人?别告诉我,你是在用千年的孤独来换这百年的恩爱!”真是笑话!
“是。”九郎朗声道。
“是什么是!若如意之后呢?”山鬼厉声问。
“若如意死后,九郎等她轮回,等她长大,依旧还是娶她为妻!”
“若那时,如意已另有意中人呢?”
“若……”一想到那时,九郎的声音一下子就低了下去,“若那时,我也不知道……”
“可是,”九郎突然仰起头看着她“山鬼大人知宛童夫人否?”
乍一听这个名字,山鬼的身子抖了抖,宛童,原来还有人记得宛童。
本来一直在听着他们说话的如意,一把翻过自己腰间的玉,玉上写着宛童二字。九郎所说,可是这个宛童?如意当下惊奇不已。
一时间,竟默默无人说话。
“陆家公子商,欲求道于诸仙,遂弃妻子而登仙山。传闻彼时,其妻陈氏宛童,腹中已孕胎儿,乍时惊闻,胎儿滑落。夫人醒后,遂于族中道路口,日日盼丈夫归家,风雨不惧,日夜无眠。死后仍化做高山,在岔路口,等丈夫回家时,不会因沧海桑田而寻不见,回家的路。”九郎缓缓而道。
“九郎虽不敏,无宛童夫人之力,但愿效宛童夫人之心。如意于我,相比之陆商于宛童。她生我生,她死我虽不能以死相随,也愿等她轮回,等她转世,等她的眼里,重新再有我。”
山鬼转过身,似乎还是不为所动,如意急忙跪爬过去,只道:“九郎之心,如意之意。他说的,就是我想的。”
“懒得管你!”山鬼扔下这话,就向远处飞去,好似是有什么新的花草划伤了旧日的伤疤。
九郎和如意跪在原地,却不敢离去。如意拉着九郎的手,笑得如同春风在荡漾,她腻在九郎的身上,声调软软地说:“你给我讲讲宛童夫人的故事吧!看看你是要如何化作风雨,化作高山,也不愿意忘了要爱我!”
寒风中,她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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