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脑（十五）被俘

复脑（十五）被俘

蚁穴基地里也仿佛被乌云笼罩了，里面一片愁云惨雾。无人机也没能逃脱电光炮的绞杀，

司令室的屏幕上只剩下黑白色的噪点。

常文森抱着双臂，在指挥台后快速地走来走去，不时的扭头看向屏幕；蒋松脸色苍白地坐在指挥台前，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圆脸流了下来；言博谦呆呆地站在角落，嘴里好像一直在嘟囔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袁军英盯着自己电脑的屏幕—— 那上面一个个显示着特战队员体征的曲线停止了跳动。

“看了它们并不打算接受俘虏。”

她合上电脑，摘下眼镜，把脸埋进了双手里。

“为什么会这样？”常文森停下脚步，看向蒋松。

蒋松的脸更白了，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小声地说：“我们原来没有发现那些隐藏的机甲战虫……我们想到它们的数量应该不止发现的那些，但没想到有这么多……”。

常将军不再看他，仰头长叹道：“程序控制的机器虽然呆板，但它们可以大量制造…...而我们的损失的可都是人命啊！”

接着，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又问：“为什么会这样？”

这次他把目光投向了袁军英。

“我忘记了制造副脑的初衷。”袁军英放下手抬起头，回应着他的目光。

“很多特战队员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我考虑过他们会恐慌，但以为激素可以避免…..新架构的副脑芯片听从人的指令，不再独立于人脑----这本来是为了避免过载……但恐惧使它刺激出了更多的肾上腺素，反而让情况更糟…...”

“好了，大家都不要自责了。胜败乃兵家常事，毕竟我们的初衷是好的。”言博谦说着走到常文森面前，用一种体谅的眼神看着他。

一听到这话，常将军更是怒火中烧，他吼到：“说得轻巧！他们只是犯了技术上的错误，而我们犯了严重的决策失误！”他的眼中仿佛喷射出了火焰，把言博谦吓得后退了几步。

他扭过头，内疚地说：“这一切的根源在我----我太急于打这场仗了，我低估了外星人。所谓用计算机做的模拟分析，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将军，您不要太自责了。我们可是在为人类而战，战士们虽然牺牲了，但那是为了崇高的事业…...”

言博谦又走上前，似乎是要安慰似的说道，常文森一把拨开了他。

“你…...你，你一直在我耳边不停地说：这场仗有多么伟大，全人类都将铭记我们……到了现在还在找借口，人们该铭记的是我们的愚蠢！”他指着言博谦大声地说道，然后突然挥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我怎么信了你的话呢！那些年轻人本不该死，该死的是我们.....他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而我们却把他们推向了死神，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说他们牺牲是伟大的！”

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

这时通话器里传出了一个清脆的女声：“首长，雷达发现机甲战虫正向基地的方向前进，请指示！”

这个消息像一支强心剂，把陷在悔恨中的常文森又唤了回来。

他按下了通话键，沉着地说：“守备部队立刻进行主动拦截，拖住他们。”

“是！”

常文森又看了看呆望着他的众人，沉声说：“蒋松，你通知基地所有非战斗人员立刻撤离，派侦察连护送袁博士，务必确保她的安全！”

“将军，你呢？”蒋松问。

“我留在这里，组织抵抗，尽量帮你们争取时间……你们快走吧。”

“不行，将军，军队需要你。你和我们一起走吧。”袁军英含着泪说道。

“你们走吧，我无颜再见那些士兵和他们的家人了。你是未来的希望，快走吧，走吧。”说完，他沧桑的脸上流下了一滴泪水。

袁军英低下头默默地拿起自己的电脑，然后又看了一眼将军，才匆匆地出了门。

蒋松犹豫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常文森，最后还是跟着离开了。

言博谦走到常文森的旁边，低声说：“将军，让我留下吧，我也犯了错，让我陪着你。”

常文森看了看他，问道：“老言，你跟我有十多年了吧，我知道你向来是个谨慎的人，为什么在这件事上那么冲动，甚至有些不顾一切地想要去进攻百象城？”

“将军！”言博谦痛声说：“我……我也是昏了头，呆在这里太久了，我想出去和外星人拼一次……我以为我们能赢。”

常文森听了却摇了摇头，他痛心地看着这个老部下，说：“不对，这不是真正的原因，这时候你还瞒着我，说实话！”

常文森的声音并不大，但言博谦听出了话语背后的寒意，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说：“对不起，将军…..我……我是看到了我的儿子，他也在百象城里。”

“什么？言明不是在国外读书吗，你说他这些年都没回来过。”

“他一年前回来了，跟我大吵了一架，然后就没再回来。我以为他一直呆在后方他姥姥家里，可他，他却去了百象城，还，还成了……”

“还成了什么？”常文森摇晃着他的肩膀问道。

没等言博谦回答，他们头顶响起了巨大爆炸声，连这么深的地下都感到了震动。

基地警报轰鸣，常文森放开言博谦，拿起通话器大声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将军，基地被发现了，我们遭到攻击！”

“这么快？是机甲战虫吗，它们有多少？”

“不是机甲战虫，是外星飞船直接发射的飞弹集中了我们……”然后通话器里忽然没了声音。

“喂，喂。到底怎么了？”常文森焦急地敲打着通话器，没有注意到一股迷雾从头顶飘了下来，他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傍晚的时候，石不时从一辆被切成两半的坦克底下爬了出来。又是副脑救了他的命----当机甲战虫靠近的时候，副脑再次让他进入到假死状态，等它们都离开了，才又唤醒了他。

那场暴雨已经停了，但空旷战场上的冷风带来了更深的寒意。

“有人活着吗？”他四处望了望，黑暗正慢慢吞噬着战场上横七竖八倒下的身影。

“附近没有探测到生命迹象。”

石不时咽了咽口水，掰开了已经变形了的战甲上的扣带，他感到胸口被这件战甲挤压着，让他无法呼吸。他开始一件件脱下它们，冷风触到了他裸露的皮肤，他忍不住开始发抖。他希望自己变成机器，那样就不会在乎发生过的一切了。他没有让副脑告诉他下一步该怎么办，他需要脑子动起来，找点事做。

终于卸下了全部的战甲，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冰冷的空气浸透整个身体，那样才能让他感觉好些。

“给我一条返回基地的最近路线。”

他的眼前很快浮现出一条弯弯曲曲穿过山间的路径，他沿着那个路径向前走去。常将军和袁博士他们一定知道该怎么办，他们一定又有了新的计划。他一边走一边想，袁军英和常文森的样子浮现在他的眼前，袁博士依旧是那副冷漠的表情，而常将军依旧严厉。但他们的样子让他感到踏实，让他有力气迈动双腿。

在隔壁的边缘，他看见了一辆被击毁的补给车。他从车上翻出了一些食物和水，又从车旁的尸体上剥下棉军服，穿在自己身上。他吃着还热腾腾的野战餐盒，望着远处的群山。天慢慢地黑了下来，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天空像是关了机的电脑屏幕一般黑亮，他感到自己被寂静和黑暗吞噬了。

吃饱以后，他感到胸口又有了热量，他找到一个军用背包，把里面的装备和器材都扔了出去，装上食物和水，背在肩上，然后继续向大山走去。

过了第一个山坳不远，前面的突然闪过一道灯光，石不时连忙跳下了路基，躲进了树林。

几分钟以后，一辆军用卡车驶了过来。石不时认出了车上的基地标志—— 一个站立着的红色蚂蚁。他从藏身的树林跑了出来，兴奋地向军车挥手，但军车已经开远了。他疑惑地看着它消失的方向—— 那是通往百象城的路。

这时远处又出现了灯光，他扭头热切地看向那里。可副脑却发出了警报

—— “机甲战虫。”

他忙又跑进了树林，躲到了岩石堆的后面。

过了一会儿，军用卡车驶了过来。石不时小心地透过岩石间地缝隙望去：这是个车队，至少有二十辆卡车，还有吉普车。它们陆续从石不时刚才所在的那条土路上通过，透过副脑的红外探测组块，他看到那些卡车后面的帆布车棚下挤满了人。

有四架机甲战虫间隔地夹在这些车的中间，它们迈着四只机械腿，咚咚咚地地在路面上留下了巨大的脚印。在它们之后，还有几辆卡车。一辆卡车的帆布蓬下被风吹了起来，露出了里面的工作台和装着蓝色液体的白色塑料储罐。

车队过去后很久，石不时还是无法相信看见的事实—— 基地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攻陷的，它可是健在厚厚的岩石层下，据邓浩南说是可以抵御核弹攻击的。

“这不会是真的，对吗？”他问。

“基地应该已经被占领了。”副脑的话打碎了他的奢望。

“但他们可能还活着。”他想了想，又说：“说不定早就逃走了，你说是吗？”

“目前资料不足，无法判断。”

“我们得试试。”

“基地的各个出口应该都封锁了。”

“没关系，我们不是还知道一条进去的路吗？”

石不时从岩石队后面走了出来，望着车队消失的方向—— 那里是他这一年来盼望着回去的地方，但他知道现在自己还不能回去，那样无法对死去的人交代。他没有选择那条土路，而是转身走进了树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