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絮心下情绪不定,感叹人生无常,生死离别时仍旧不能平心静气地处之。迷蒙之间,已随着苏汐沫回到西行军队。刚入车驾,便见林毅将一片玄羽递过来:“这是灵王遣李公公送来的,还特地交待需由你亲启之物。”
苏汐沫见是传声羽,便默默退至车外静候。直至此时,林絮方才拉回些许心神,接过玄羽,运起灵能,驱使灵力去开启玄羽所载之像。林絮白色灵力如丝线一般徐徐围绕着玄羽,经由羽根直入玄羽,白色渐渐渗入,黑白二色丝丝缕缕纠缠不清,渐渐净白代替了羽毛的墨玄之色,当整片羽毛化为全白时,林絮与林毅竟坐在了塍梁河边的一个村落中。
村中皆是洪水退后的水迹,风掠过地面,带起地面早已风干了的河流黄土,将风染成黄色,顺着主道袭向远处。顿时,鸡飞狗跳,四处逃窜,行人亦是纷纷躲避,只余下扇扇屋门,在风沙中呻吟。
忽而,远处尘烟四起,哭声,喊声,打杀声接连不断。林絮欲起身寻由,却发现周身无法动荡,方才忆起自己与林毅陷于幻境之中。
远处动静越来越近,只见人群似被虎狼追赶一般,沿着主街狂奔而来。怎料人群后还追撵着诸多黑巾蒙面持刀斧暴徒。无论老幼,不分男女,皆是见人便砍。摸去钱财后,竟是将活生生的人,如同牲畜般就地剥去衣物,开膛破肚!肠子,内脏满地皆是。更有甚者,就地架起火堆,入屋寻来一口大锅,盛满水便将人肉投入锅中炖煮!最无用的头颅,被弃之不理,似是孩童脚下的蹴鞠一般,任由践踏!殷红的鲜血渗透地面黄土,褐色便染大地,悲戚哀嚎,响彻天际!
当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倒在林絮脚边时,林絮的泪水无声落下。女孩子面庞清秀,黑色瞳仁里满是绝望!泪水滚滚而下,落在黄土中,迅速不见。泪痕被黄土扶过,现出一道一道黄褐色。一个十分健壮的暴徒,两三步就跨到女孩子身边,高举手中鲜血淋漓的斧头,向着女孩劈砍而来!不过三斧,女孩子便失了气息。这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一件一件去掉孩子的衣裳,宰杀牲畜一般,下去四肢,拉出肚肠,嘴中还骂骂咧咧,不满到手的肉食!
当林絮自幻象中出来时,依旧紧咬着牙关,呼吸皆不畅,双手骨节早已现白,愤怒之情已达顶点!她没有料到朝堂上简简单单的“流民暴动”四字背后,竟是这般!与修罗地狱相较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若这般景象为果,那因便是大灾过后物资钱粮未能及时到位,活者求生,险中求福,乃是本性所趋!
忽然,林絮的双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覆盖,抬头时,林毅正十分严肃地看着她。林絮惊讶地发现,林毅的眼眶中竟也现出了一丝潮湿。这般骇人之景,想必作为军人的林毅也是难以接受的!此时,不过是为了安抚林絮而强作正定罢了。
林絮拭去脸上泪痕,深深呼出一口气,对林毅道:“兄长恐怕要重新调整行进布防了。这治洪灾平暴动,是一刻也不能等了。”
林毅沉默点头,掀帘下车。苏汐沫未得林絮令,不敢妄动,车驾内只有沉默无声的林絮。许久,方才幽幽吐出几个字:“唯愿天下安。”
林毅迅速将西行大军分为两部,一部由林毅,林絮压阵,携十九名御修及三千轻骑,带部分赈灾物资,控灵先行抵达塍梁县。另一部由御林军佐领高贤率领大部队和另外三十名御修押送大部分物资。唐城至塍梁县也是约有九十余舍(舍:长度单位,古代行军时以三十里为一舍),林毅等人再如何地星月兼程,奋力前行,抵达塍梁县时,已是三日之后。
期间,镇压所遇到的暴动流民,就达三四次之多,遭遇山寇劫匪袭击五次!如此恶劣的状况乃是二人始料未及的!令二人大为头痛的,除了流民暴动,寇匪劫袭外,便是沿岸地区开始爆发大面积瘟疫!苏汐沫身为灵能医女,自是不愿袖手的,一路以来,治病救人,行医赠药,虽为皇家挽回了诸多民心,却也拖延了不少进程。林毅所带军队等实力太过强悍,所过之地,流民纷纷投靠,暴动消减;各地山匪本就是为着活命而自成的一股股小团体,自知实力悬殊过大,皆愿投诚。
离塍梁县越来越近,行进队伍的人数也越来越多,林絮心中渐渐不安起来:塍梁县是此行最靠近塍梁河的大县,入驻塍梁本是理所当然之事。可细细算来,此行队伍中,只有三千轻骑和十九名御修是林毅麾下之人。如今其间掺杂了诸多流民,投诚山匪,实在不是一个好现象。虽说队伍若有叛乱,十九名御修和轻骑联手,确实有得胜之能。可如此,伤亡便十分巨大,无论于救灾还是平乱皆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林絮心中所虑,林毅心下也是十分清楚的,遂提前写了密信命塍梁县城城守苏韩令不得令不可大开城门,同时叮嘱苏韩令严守塍梁县。当军队在距塍梁县城不过数百米之地,林毅下令停止行军,反择了一处高地,就地扎营。
果不其然,队伍刚驻扎第二夜,便出现了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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