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十三岁。
有一天,我在村子玩伴的家里看电视,正当看得入迷,父亲突然“闯”了进来,手里拿着手电筒晃了两下,啪的一声关掉后说了一句:“阿细,你果然是这里啊!”一丨一我这才想起时间,抬头看钟,已经夜晚十一点多了。
我连忙起身,和父亲起程回家。
“爸,你怎么找来了?我不是说我自己回家的吗?”
“深夜了,我怕你回家,回去不安全。”父亲的表情深深埋没在黑暗里,随着晃动的灯光而起伏,像是蓄谋已久似的。
我又问他:“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呀?”我出门的时候只是说去别人家里玩了,没有那么快回来,可是没有说我在哪个邻居的家里。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会在哪,村子不像城里,串门聊天不用提前打电话预约的。我有在村里有几个好朋友,我会去看哪一家,哪家玩伴在家或者好玩,我就多逗留一些,不然就回家了。
父亲没有我预想的生气,他对我从来都不生气。他云淡风情地说:“我估(猜)的呀,你一般就在那三两家人那里,我直接找来了。”
“其实你不用特意过来找过来呀。”
“傻孩子,你出门的时候都没有带手电筒,现在又夜深了,黑漆漆的,我又不放心,所以才找来的。我不来,你怎么看路回家啊?”
也对,我出门时只带了个钥匙手电筒,是外形像个手机一样,钥匙扣大小的手电筒,只能隐约照清路。
我原计划是出来一会儿,大约九点钟就回家的,当八九点钟的时候,村子里面家家户户都是灯火通明的,根本不需要手电筒,可是到了十点之后呢,狗都睡了,哪来的光呢?
父亲的心比我想象的要细腻的多,竟然想到了那么多,顾我周全。
是呢,他不来,我怕是不敢回去的了,最多借个手电筒冲回家啊。玩伴的家离我家大概就1公里远的距离,可在路上途中,有很多的灌木丛、竹林,蛇鼠之类是经常出没的,现在想来心里还是怕怕的,小腿还发抖呢。
我走在父亲的前面,一边试探着避开垃圾和落叶堆,还有别人家猪栏里四处横流的污粪臭水。父亲的手电筒的光紧紧地跟在我的脚后跟,就像甩不掉的口香糖,粘得紧紧的。
父亲像个列车员一样,一边提醒我注意路上,一边叮嘱我不要着急。
终于到家里了,父亲反锁了门后,倒给我一杯水,塞给我一支新买的儿童手电筒,摸着我的头说:“以后啊,当我不在的时候,你要自己回来哦,记得睇路,注意安全。”我狠狠点了点头,然后在此起彼伏的犬吠声中睡去了。
第二天,我到村中小卖部买酱油,老板问:“你昨天去哪里啦?你老爸找你啊,急死他了。”
“我在别人家里看电视里啊。”
老板一边用电蚊拍驱赶苍蝇,一边说:“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出门也不交代清楚,你老豆(粤语中老爸的意思)全村都要找遍了,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努力回想前一天的情景。原来,父亲那是故作出来的冷静,我没有手机,他是逐家逐户找的我。
对不起,父亲。我一直没有读懂你的心。上了大学之后,我也是微微略懂从父亲的不容易。
如今,他不在人间了,我才慢慢想明白了他说“当我不在的时候”的那句话。
嗯,以后的路,我得认真看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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