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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耕雨读 江南旧物》书摘

《晴耕雨读 江南旧物》书摘

作者: 第8日蝉 | 来源:发表于2018-10-23 20:41 被阅读18次
    《晴耕雨读 江南旧物》书摘

    人生里,机缘到了,往往灵光突显般遇上巧合的事情,令人惊异。

    斗篷用久了,陈旧发黑,硬脆破烂,拆散了,是一扎引火的好燃料。村人嘴边常挂着一句俗语:“斗篷底下藏君子”,既是励人,也是赞物。

    面下是泥水,背上是雨水,于腰腿酸痛之中,我渐渐感觉到了生活的重量。

    月色空蒙,山峦黝黑,树影婆娑,虫吟阵阵,时见高速列车拖着长长的如萤灯光从田野间疾驰而过,发出一阵轰鸣。

    春天里,山苍子开一树黄花。盛夏,正是采摘碧绿如豆气味浓烈的山苍子的时候。只是如今,在我们村里,油茶树已经十分稀少,山苍子树更是渺无踪迹。

    炎热的盛夏,在簇新的草席上午睡后,常看到村人睡眼惺忪,身上脸上满是一排排一片片席草深深的印痕。

    拉出棕绳,掩上黄土,一段或长或短的人生,就此回归地母的怀抱。

    长长的棕绳,也在村庄禁锢着自由,摧残着生命。牛永远被一根棕绳牵住了鼻子,狗脖子被买狗人套进了棕绳套,一命呜呼。

    《晴耕雨读 江南旧物》书摘

    这个月初回了一趟老家,在废墟一般的村庄遗址上走了一圈,断壁残垣,湮没在茂盛的草木之中。在一处残墙边,一株水瓜的藤蔓匍匐在地上肆意生长,顿生黍离之悲。不久前还散着欢笑的我的老家,在这月夜该是怎样的一番景象?也许我亲手所栽的苦楝的落花,又铺满了那座大门紧闭的瓦房。想我那不知忧愁的快乐少年,每到傍晚便在临溪的屋前歌唱。一位老人常静静地坐在我身旁,手中挥一柄替我驱蚊虫的蒲扇。的歌在蒲扇的风中翻飞停留,直到那轮皎月向西天微微斜坠。可是如今,温馨的场面不会再有,这美好的月色又怎能把我抚慰?为对面林中覆盖花圈的新坟,里埋着我的眷恋,亲爱的母亲。

    在漫长的冬日,窗外雨雪纷飞,灶里燃着柴火,一家大小围灶而坐,烤着火,暖意融融。吃些粗茶淡饭,讲些古,做些针线,说些不咸不淡的话,安静的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去。

    漫长的冬日,窗外雨雪纷飞,灶里燃着柴火,一家大小围灶而坐,烤着火,暖意融融。吃些粗茶淡饭,讲些古,做些针线,说些不咸不淡的话,安静的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去。

    滚着铁环,童年变得梦一般飘飞的轻快。

    我一直不曾拥有自己的滚珠车,当我明白这些道理时,我的童年,童年时代的滚珠车,也早没有了踪影。

    “蛮好!”——这火红的批注,宛如煤油灯盏上跳动的红焰,它们一齐燃烧着,照亮了一个山村男童对未来朦胧的向往和期许。

    只是这十多年来,世事变化太大太快。村里的旧房拆迁了,原先的那些老器物丢弃散失殆尽,包括这个小小的旧钱凿。再说现在的世道,是一个敷衍的时代,人心已少了敬畏和恭敬。我也一样,认为祭祀先人,只要心意到了,意思意思就行了,全然没有了父辈那般的虔诚。

    日常生活里,村人长幼有序,礼貌待人,相互之间,更多的是宽容、平和、互助。村风纯朴,真可以用“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来形容。至少,在村人的潜意识里,没有刻意防范外人的心理。

    三十年,说短也短,在历史长河中,不过眨眼一瞬。说长也长,整整一代人的时间,我们的没有什么文化的祖辈父辈大多已经入土,一同带走的,还有当时良好的道德风气。

    《晴耕雨读 江南旧物》书摘

    提着撑架,我离开了这栋正在拆除的老房。作为村庄的游子,作为家的象征,我和我的相伴了二十多年的撑架,一同行走上返城的路途。秋风里,撑架上系着的红布条不时飘荡。

    一把火钳在家里往往要用上许多年,两条腿消磨得瘦小,短了一大截,仿佛年迈残瘸的老人。看着这样的火钳,不免心生感慨。

    稻收割之后,田水早已放干。放眼所见,广阔的田野,到处晾晒着扎成圆锥状的稻草,密密麻麻,如同排兵布阵。那段时间,秋高气爽,太阳高照。田埂上,水圳边,河岸,溪旁,黄色的野菊花恣意盛开。干透的稻草,村人收了挑回家,或放在猪栏楼上,或放在专门的杂屋,也有的人家在屋旁的大树干上结一个圆圆鼓鼓的大草垛,像大肚子孕妇,更像一个巨大的枯黄色的马蜂窝。

    一年四季,村庄的旱土要重复轮作。种菜蔬瓜果,种小麦高粱,种花生豆子,种土豆红薯……每一次收获后的开垦,都离不开搭锄。村人肩扛它的形象,是中国农民的经典剪影。靠着它,土地获得了重生,村人有了收获,村庄绵延繁盛。无数次挖掘,磨砺,它把自己的牙齿渐渐消融在相伴一生的泥土里,闪耀着越来越明亮的光芒。

    云影是有的,只是停留在远处。没有办法,我只得又拿起禾镰,俯首翘臀,速速地割着,向着前方追赶。

    春日里,万物苏醒。几场春风春雨,山川葱茏,草木叠翠。村庄周边的山岭,鸟声稠密,野花恣肆。那些野梽树,一丛丛地,开着黄白色的繁花,漫山遍野。山上的茅草,又绿,又深,又密。

    农家孩子的童年和少年,上山捡柴,砍割茅柴,是天经地义的事。

    若干年后,原本郁郁苍苍的山岭,都成了鬼剃头。流泉叮咚,飞禽走兽,鸟语花香,成了过往云烟。原本是远近闻名的油茶主产区,变成了滴油全无。所有这些,都毁在了一把把柴镰刀斧之下,毁于贪婪人心。

    出了元宵节,热闹、富足又闲适的春节宣告结束。过年的猪肉也差不多吃光了。汤罐洗干净后,又回归到它的日常位置——碗柜顶板,在烟火岁月里,等待着下一场盛宴。

    《晴耕雨读 江南旧物》书摘

    过缸这名字真是取得恰如其分。一个“过”字,宛如点睛,立时让这件瓦陶生动了起来,充满了流动感。事实上,村人在冬日里出红薯酒时,酒的蒸汽就是在看不见的过缸的隔层里流动、冷却,从嘴子流出一线清亮芳香的烧酒来。

    故乡的腌菜瓮,见证了我的成长,给了我一生不容更改的口味和怀想。

    如今,这两座石桥,就像两个残缺不全的老者,依然站在原来的地方,守望着这个因拆迁而残破不堪的空荡荡的旧村落。

    如果把村庄看作一个节点,那么,这个节点定然会向四周伸展一条条细丝般蜿蜒的路径。无数的节点和细丝,交错成一张巨大的网,覆盖在广袤的湘南山区。这些土质和石质的细丝上,每隔二里三里,就会有一座由石柱支撑的凉亭,供往来的行人歇脚休憩,避风挡雨。倘若我们有一双天眼,从高空俯瞰大地,这么多黑瓦的石亭,如甲似盖,众若繁星,必定会惊叹连连。

    时间,就是如此冷漠而无情。那些在山岭间,在大地上,在村庄旁,挺立延续了千百年的石砌凉亭,已经并将继续坍塌,坍塌,还原成一片废墟,一处遗址,一抔尘土,不可阻挡,不可避免。

    白色的背景之上有如描画了一条金黄的带子,近处通往老柏树下热气蒸腾的水井,远处通往村南村北的石桥,通向村外……挑水的人,走路的人,踩着嚯嚯作响的粗糙谷壳,稳步前行,心里总会不由地充满感念。

    石井与村人的一生紧紧相连,以至石井也成了村人心中的圣地。逢年过节,总能看到有村人陆续来到石井旁老柏树下作揖祈福,燃纸焚香,保佑平安。我真切地期望,这么熟悉的场景能一代一代传承下去,就如同这日夜流淌不息的石井的清泉。

    那些高大的木柱,厚重的石礅,穿过遥远的时空,穿过我的童年、少年和青年,抵达我的中年,依旧巍然屹立。

    三十多年前的旧时故乡,山披密林,流泉广布。村前的江水是深阔的,纵横交错的溪圳碧水盈岸。池塘如镜,水田漠漠。古柏,古枫,古樟,古柳。老鹰,老鸦,老燕,老鹊。牛耕,狗吠,鸡鸣,猪睡。屋瓦是黑的,炊烟是蓝的,人是安详的。真是一幅好图画啊!

    时光,像一块无形的抹布,不经意间就把某些习以为常的生活习惯抹去了,了无痕迹。回头时,已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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