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滩上，形单影只
2024年1月18日 晴 星期四
睡得晚，起床也晚，来到沙滩上时，游人已经散了。
沙扒湾最美的地方就是这一片沙滩。沙子细腻，松软，厚实，一脚下去，即使穿了鞋，丰腴的感觉也会从脚底板麻酥酥传递到全身。回头望，不深不浅的，是我留下的脚印。
不枉来过
面朝大海才发现，前些日子一直看不出沙扒湾的“湾”在哪里，原来就在眼前。它随意一湾，便“湾”出了一道柔美的曲线。
极目远眺，想看到大海的边际，最远处却是天。天空上没有波浪，也没有船儿，只有几朵白云。这时候你会产生一种错觉，海就是天，天就是海，太阳是从大海深处冉冉升起的。白云也是从大海深处浮出水面的，它本来是浪花，凭空一跃，便到了天上。它不会长时间停留在天上，玩够了，会变成雨，重新回归大海，带着在天上听到的故事。
大海知道很多故事。来自高山的流泉，来自密林的小溪，汇成了江河，带着各地的方言和传说流向大海。大海听了数不清的故事，便没日没夜地讲给别人听。大海的语言又叫涛声，杂糅了各种方言，很难懂。
天然一湾
我很想听懂大海在述说什么，便蹲下来，倾听。
哗啦，哗啦——它说道，嗓音低沉，显得很疲惫。
也许它累了，昨晚不知道跟谁生气，心潮澎湃，波翻浪涌，呐喊了一夜。喊不动了，跟我说开了悄悄话。
其实我明白，聆听大海，犹如欣赏音乐，你只要跟着它的节奏去感受，便会与它产生共鸣。大海是最高明的演奏家，自始至终在演奏交响乐。此时此刻演奏的是慢板，是形容朝阳缓缓升起，把大把的金色颗粒撒向平静的海面。
大海还会画画，沙滩便是画布或宣纸。大海擅长素描，它随意挥洒，其线条奇诡，繁复多变。大海对自己作品极挑剔，稍不满意便轻轻一抹。再画。再抹。在我看来，那些被抹去的画比自以为是的人类画家强多了，完全可以说引人入胜。不规则的线条似乎隐藏着这个星球亿万年的秘密，包括人类进化的秘密。人类对海洋有天然的亲近感，那是因为后者是曾经孕育过他们的祖先的子宫。
抽象派画作
鱼儿离不开水，人类同样离不开水。
曹雪芹说女儿的身体是水做的，其实说错了。人的身体都是水做的。新生婴儿，身体里的水分约为百分之八十左右；成年女子为百分之五十五，成年男子为百分之六十。倘若比水的含量，男儿的身体才是水做的。女子爱流泪，女子如水一样柔弱，曹翁便误以为女儿是水做的。人到老年，无论男女，一律皮肤松弛，皱纹密布，那是因为缺水。遗憾的是，他们的身体机能退化，补充再多的水分都没有用了。
哗啦，哗啦——
奇怪的是海水不能喝。海水咸。海水苦涩。人类原本是海洋生物，上得岸来，却再也回不去了。主动回归的唯一方式是把骨灰撒向大海——那是伟人的选择。芸芸众生早已忘了自己的来处，喜欢土葬，把大地当成了他们的归宿。
我喜欢大海，希望大海成为我的归宿。
哗啦，哗啦——
大海不厌其烦地诉说着什么。
沙滩上，只有一个人，静静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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