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刘峰的命运更加令人感到不平。
刘峰处处帮助别人,在工作中任劳任怨,人们都称呼他为“活雷锋”,他有着非常好的口碑和人缘。可惜他在工作中被砸伤了腰,不能继续跳舞。刘峰毫无怨言,主动承担起剧务和美工等后台工作。
政委同情刘峰,知道他以后很难有上升的机会,就为他争取了读书进修的机会。如果他参加进修,他的命运将大大不同,因为进修一年后就可以被任命为正连级干部了。
可惜刘峰意气用事,主动将这个机会让给了别人,他保持了好人的名声,失去了跨越社会阶层的唯一机会。
刘峰爱上了文工团的歌唱演员,他向对方表白时拥抱了那个女演员。女演员根本不会选择这个没有远大前程的好人,刘峰拥抱女演员的行为被定性为耍流氓。
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刘峰曾经做过的一切好事,获得的一切奖励都没有任何作用,他被下放到野战部队锻炼。
不久之后,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了,刘峰率队承担运送弹药的任务。他的队伍遇到了伏击,很多战友就牺牲在他的面前,刘峰自己也损失了右臂。
战争结束后,当年的部队文工团宣布解散。那个陷害了刘峰的歌唱演员通过婚姻远赴国外,文工团中的高干子弟在商品经济大潮中发家致富,文采好的穗子通过上大学也获得了优越的生存条件。
可是残疾退伍军人刘峰只是一个给人打工的普通劳动者。就在刘峰遭遇治安联防人员欺辱的时候,还是当年舞蹈团的同伴恰好遇到解围,才能够脱身。
后来的刘峰和同样命运不济的何小萍相遇相惜,两个经历过命运捉弄的人生活在一起,平淡的生活恰恰最对他们的味口。和受欺辱,被玩弄相比,平淡已经是最好的生活状态了。
剧中的刘峰是最让人同情的人物。但细细想来,好人没好报其实是生活的真实。生活中不计较得失,不争取好处,不逢迎上级,不排挤同事,这样的人有几个能够获得公平的待遇呢?
斤斤计较的人反而没人敢得罪;见好处必抢的人从来不会丢掉好处;溜须拍马,巴结上级的人大都获得了提升;将同事踩在脚下的人的确能够欺压老实人。
人们总是感慨社会和命运的不公,理想中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所以人们只能用心灵鸡汤来麻痹自己,“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等等。都是告诉人们不要害人,那些恶人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
可现实中得了好处的,大都是损人利己,巴结逢迎的。真正像刘峰一样的好人,绝对无法排列在竞争链的靠前位置。看看那些攀爬在竞争链上的俗人们,巴结头顶上的人,头顶上的就有可能拉他一把;使绊子下陷阱,将身边的人推到脚下,就少一个同步竞争的对手;自己脚下的,一定要踩住他,不让他有爬上来的机会;就算不媚上,不害人的,也是通过婚姻或者其他机缘获得助推才能高人一等。
何曾见过刘峰那样,无私帮助别人,将自己上升的机会随便让给不相干的普通同事,战斗中身先士卒,冲锋在前的人,能够在同种族间的残酷竞争中胜出。不要说胜出,就连一个对得起他的付出的位置,别人都不会给他留,还会将他踩在脚底,让他没有出头之日。
人类学家的研究发现,灵长动物的脑容量大小和动物社会关系的复杂程度成正比。
人类巨大的脑容量不是为了对付猴子猩猩,对付这些动物用不着这么大的脑容量。人类发展出这么大的脑容量是为了对付人类,是为了在同种族的竞争中获得生存机会。
现代人类已经能够非常优雅地掩藏种族内竞争的残酷和血腥,人类竞争的弱者不会马上被血腥地杀死或者很快饿死。
他们会被压迫在社会的底层,从事难以提升脑力的重复性劳动。他们有很大的概率和同阶层的人结婚,他们的后代同样接受简单的善有善报的思维教育。他们一代一代地慢慢掉落在社会的最底层,最终失去婚育机会而自然消亡。
《芳华》反映的是真实的社会,剧中表现的人性之恶实际上至今也没有多少改变。人类那个容量巨大的大脑就是为了优雅而隐秘地战胜同类进化而来的,不能在竞争链条中向上爬升,最终的命运就是刘峰那样的。
只是看得懂的人都已经错过了混好社会的大好年华,正当芳华的年轻人其实看不懂冯小刚在教导他们如何过好俗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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