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千万人，吾往矣

“灭霸面临的选择其实是一个经典的电车难题。那就是为了挽救多数人，你是否愿意牺牲少数人？而灭霸比普通人更加不幸的地方恰恰在于他拥有选择的能力。”

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

灭霸不是那种纯粹的坏人，这也就是为什么看完《无限战争》之后感觉复杂。什么是纯粹的坏人呢？抱着邪恶的目的，采用卑鄙的手段，给他人带来毁灭的人即是纯粹的坏人。这些人通常是为了一己私欲，为了权力，为了财富，为了无限的生命而肆意而践踏他人的生命。比如那些投敌卖国的人，为了个人的地位财富而出卖国民共同的利益，为天下人所不齿。但影视作品中有些反派并非如此，他们站在英雄的对立面上并非因为一己之私，甚至是抱着比英雄门更加崇高的目的。《无限战争》中的灭霸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灭霸因为长得丑自小受到周围人的排挤，甚至亲生母亲也想过杀死他，但还是因为父亲的一句话而得以幸存。在充满敌视的环境下长大的灭霸内心非常敏感，与其与他人交流更喜欢独自一人思考这个世界的秘密。作为泰坦星有史以来最厉害的学霸，灭霸很快就意识到了整个宇宙的危机。那就是整个宇宙的资源是有限的，而生命的增长是无限的，所以总有一天宇宙会走向毁灭。为了推迟这一天的到来，灭霸觉得消灭掉多余的生命是一个可行的选择。

灭霸所生活的这个宇宙体系和《三体》所描绘的宇宙体系其实有点相似。首先，宇宙资源是有限的。这就意味着宇宙可以承受的文明数量是有限的。第二，如果文明不加限制地发展，总有一天所有文明都要走向崩溃。根据这个基本前提，《三体》中衍生出了局部的黑暗森林体系。那就是对陌生文明加以消灭，同时隐藏好自己。生存是文明的第一原则，而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为了生存只能掠夺其他文明同时要避免被其他文明掠夺。很明显，《三体》中的大多数文明都是自私的，他们为了自己的生存，对弱于自己的文明无条件地屠戮。

基于资源有限原则，灭霸同样勘破了宇宙中的危机。但与三体中的文明相比，灭霸无疑高尚了许多。灭霸并非是为了某个文明的存续，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整个宇宙的安危上。另外，在消灭多余生命这个问题上，灭霸没有任何私心，对所有文明一视同仁，甚至首先拿自己的星球泰坦星开刀。后来灭霸觉得这样做的效率太低也并不能做到绝对的公平，因此开始追求收集无限宝石。集齐六颗无限宝石后，一个响指就可以无差别地消灭整个宇宙中的一半生命。整个宇宙中的生命，无论是单核生物，爬行动物，人类，还是那些掌握毁天灭地力量而又高高在上的神明，在这一刻真正众生平等。在灭霸的响指面前，那些众人仰望的神明不会比普通人的生命高贵多少。

灭霸的复杂之处就在这里，尽管他选择了一个最残忍的手段，但却是为了一个崇高的目的。这使人很难简单地谴责他。因为灭霸面临的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是一个电车难题：为了挽救多数人的生命，你是否会选择牺牲少数人的生命？无论你怎么选择，你总要陷入道德上的困境。

对于普通人来说，在我们那总是与个人命运纠缠不休的人生中，很少会碰到这种道德困境。但对于那些掌握巨量资源，站在更高位置的人来说，电车难题有时是个现实问题。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选择什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有了选择的能力。从他们有了选择的能力的那一刻，他们已经陷入到了这个道德困境之中。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你什么也不多也相当于你做出了选择。简单来说，就电车难题来说，你站到道岔前的那一刻就已经陷入道德困境了。

毫无疑问，灭霸就是这样的一类人。宇宙的一半生命与整个宇宙的存亡就是仅有的那两个选择。是让一切自然地发展下去，宇宙毁灭。还是收集六颗无限宝石，扳过道岔。成为宇宙有识之士的选择。很明显，那些有能力做出选择的人选择听之任之。如果宇宙要毁灭，那就让他毁灭。其实灭霸完全也可以这样做，这样即使宇宙灭亡，也不会有人责怪他。但他不一样，他决定成为那个扳过道岔的那一个人。“虽千万人，吾往矣”，真不知道此时的灭霸，该说他是超级反派，还是隐藏最深的主角。

最终灭霸实现了自己奋斗半生的理想，成功集齐六颗无限宝石。当响指完成的那一刻，宇宙中的生命，渺小的亦或伟大的，有限的亦或无限的，顷刻灰飞烟灭。

为了宇宙的平衡，这个崇高的目的，这个伟大使命，灭霸几乎付出一切。他奔波半生，损失无数忠诚部下，遭受世人唾骂，与亲人反目成仇，甚至不得不牺牲自己最爱的女儿——卡莫拉。理想固然实现，但环顾四周，孑然一身，满目疮痍。代价太大了。

当实现心愿的灭霸坐在家乡的梯田上，目视斜阳缓缓落下时，他的内心想的究竟是什么呢？是如释重负的轻松，还是突然之间的失落，亦或是为了那些为宇宙的新生而被自己献祭的生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