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德波顿的书总是能像潺潺涓流般击中现代人的心灵,倒不在他的绵延不绝的系统性,更多是某种设身处地般的随想,可以让你浑然不觉这是一本“他者”撰写的书,而是站在你的立场、你的视角延伸出去的一个世界。
英伦才子阿兰·德波顿虽然最早学的是法语,现在的写作却以英语为主。他博学多才,18岁就进入剑桥大学攻读历史系,信奉爱情和写作的他,23岁即创作了处女作小说《爱情笔记》,可是他本人的爱情却并不如写作来得顺畅。他以哲学家式的宏观角度表达着自己对世界各个层面的看法,从旅行到建筑,从心理学到宗教,涵盖面广,涉足领域多样,不得不让人感叹他的才思过人。
这一本《新闻的骚动》出版得非常应景。国内传统媒体因遭遇互联网及新媒体冲击处于凋敝阶段,对于一位职业作家,尤其是拥有敏锐“嗅”觉,一直以“旁观者”视角看待瞬息万变的社会的作家,他理应对这一状态作出合理性的解释,以期抵达新闻人的内心深处。但德波顿没有这样做,他倾向于站在个人学识及文化素养的高度对新闻作一个重新的审视和梳理,因此他用这种随想式的分散结构,打乱了普通人所能作出的逻辑辩解,也否定了应时应景之说。 德波顿认为,新闻是在我们接受正统的学校教育之后继续的社会教育,我们通过图文得知世界上每时每刻发生的事情,以平常心看待着灾难和危险,从而在潜意识中避免这种令人恐惧的事情。这或许是大多数人都能体验到的感觉,当某个偏远的国家发生灾难,我们都能通过新闻第一时间看到灾难的现场,从而感同身受灾民们的苦处和悲痛——这正是新闻所能传达的极为精准的讯息。我们不得不感谢现代科技、网络、交通的发达,使新闻能第一时间清晰、精确地传达到我们眼中。但德波顿显然没有执迷于表现新闻的媒介或途径,他也不在乎新闻的前身今世,或许这些在他眼里不过如同福楼拜的“庸见”罢了。他更想表达的是新闻对这个时代产生的意义,新闻的价值所在。
他套用黑格尔的话——“新闻如今占据的权力地位,至少等同于信仰曾经享有的位置”来界定新闻之于大众的价值分量。他从政治新闻、国际新闻、经济新闻、名人新闻、灾难新闻、消费新闻六大块来构建他对新闻的认识。在对这些新闻的诠释中,他并没有一以贯之地讲述这些不同种类新闻的实质,反而有点顾左右而言它的感觉。也从中让我们感觉到他以神一样的态度代替了大多数人的态度,那就是不喜欢前三者新闻,更多人倾向于阅读后三者新闻。因为喜读德波顿作品的人一般都具有小资情调,可能阅读爱好上也倾向于文化,对政治、经济这些新闻置若罔闻——于是很难得知德波顿是如何堆垒出那么多文字来诠释他自己都觉得乏味枯燥的章节。你能看到他在其中融入很多文学、诗歌来润滑或者化解尴尬。他引用了美国诗人威廉·卡洛斯·威廉姆斯的诗歌《日光兰,那浅绿色的花》来证明 “文学是再度唤醒我们走向世界的媒介”。
与此不同的是,德波顿在后面几章的写作中体现了他天马行空的本能。尤其是谈到“名人”时,他以一种经验的论调来直击名人效应,有时候也表现得十分正规化。比如他所说的:“新闻的职责,在于确保名人版块向我们展现那些能够激发受众想象,且心理充沛、思想高贵的楷模榜样,因为这些人能帮助我们应对自身性格中的瘕疵、解开自身志向里的心结。成熟的名人新闻,理应成为一个严肃、可敬的媒介,让我们借此勇猛精进。”而在我看来,很多时候,记者用一种常规化的记叙来处理新闻,去掉名人身上的瑕疵,以获得粉丝的拥趸、报纸正常的发行。事实上他们眼中的名人洋相百出、劣迹斑斑,留给他们的印象恰恰与德波顿所说形成明显的讽刺效应——新闻让受众产生美好幻想,难道理应建立在“粉饰”的基础上么?
而德波顿最后提到的健康新闻、消费新闻则让我想到国内很多软文性质的新闻,充斥着金钱与经营的味道,根本与新闻颗粒无沾。德波顿在结语中总结“消费新闻”时讲到“消费新闻应该巧妙地引导我们,去追求最能满足我们内心深处对于圆满人生渴求的物品和服务,以及相关的精神活动”,话虽不错,但听起来未免有些天真无瑕的感觉。
在国内那么多传统媒体开启新媒体时代模式的时候,德波顿的这本《新闻的骚动》不免会引起关注和争议。新闻人或许会人手一本仔细研读,可是它并非教材,没有框架和理论,只是一派散文式的文学性的随想,连举出的实例都显然与我们存在一定的代沟。倒是此书序,国内某新闻媒体主编写了个年轻时候的故事,对所有至今仍怀有梦想却不免流露感伤的新闻人而言,它充满了青春无悔式的决绝和哀伤,令人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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