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进水泥房已近十多年了,这么久,也没有丝毫要忘记小时候住的泥房子的迹象,反而时常梦起住在泥房子的日子。
泥房子两边隔房,中间留堂,中间就是客厅,我们这里叫它“堂路”。因为可以从“堂路”走到各个房间,我觉得它应该是房子中央的路的意思吧。泥房子有两层,但只用木板将两边房间的地方隔成两层,在“堂路”抬头依然可以看见一根根木头和一块块瓦片盖成的屋顶。
木楼梯,木楼板,从踏上楼梯开始,木板就“咿呀、咿呀”地响个不停,上楼梯一定是上完一个再上一个,从来没有人坏了规矩。一脚一脚地踩,一声一声地听,这样就能玩很久,像是木板藏了个小伙伴,我们和“他”总是玩得很开心。
楼上有个杂物房,那是我们的“秘密基地”,里面有一台老式电视,带天线的那种,天线被折断了,是我们用绳子绑起来的。里面没人打扫,更没人出入,我们以为“藏”得很好。房间里时不时还能寻得“宝藏”,是爸爸小时候玩跳棋的棋子——弹珠。原本满是灰尘的小房子,也被我们跑来蹭去给磨干净了,突然想起宫崎骏电影里的“煤妖怪”。是的!“煤妖怪都跑了!”我们朝气蓬勃,它也自然也生气盎然。
泥房子冬暖夏凉,没有电风扇,夏天实在热的话,我就会去石门槛上坐着,门槛那块石头凉快得很。门槛旁边是一个正方形的小门,那是我家大黄狗的门,我坐在门槛的时候,大黄狗就从门钻出来,趴在地上,只露出一个头。我们在门槛那里看过彩虹,看过月亮和星星,还有飞机……
那时候,几乎每家院子里都会种花种树,不同于鲁迅的“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我家院子是一棵葡萄树,还有一桩葡萄架。每个人都很喜欢,葡萄树被照顾得很好,葡萄藤把葡萄架缠得密密的,像张毯子盖在架子上。阳光照下来,也会散一地“白珠子”。葡萄架搭在厨房门口,夏天,晚饭过后,爷爷总是把大竹椅扛到葡萄架下面乘凉,拿着一把大蒲扇,翘着二郎腿,而我,总是坐在他脚上,拿着扇子乱舞,说要变魔法让葡萄快点长大。可是魔法好像总是失灵。
因为,印象里的葡萄总是长得很慢很慢,好不容易长出几个串串,一天去瞧个两三次,等到再长大一些,就不甘于仅仅是用眼睛瞧了,每天垫个小板凳,偷偷用手捏呀捏,看看熟了没有,但凡有一颗软熟,当场就要被我消灭的。大黄狗也是想吃的,不然为什么我偷偷去瞧葡萄,它也跟着去呢!少有一些葡萄商量着一起成熟,才有机会被成串的剪下来。拿着一串葡萄,简直可以炫耀一上午了。
现在住的水泥房子,不用再担心下暴雨的时候,手忙脚乱地去拿盆接,也再没有那么“隐秘、快乐”的“秘密基地”,房间不再被木窗遮得暗暗的,也没有了透过木窗看外面的这个“万花筒”,不用再因为木门太重而关不上,也没再听见令人安心的木门声。大黄狗也再没有属于自己的门。水泥铺面的院子,也没再种下什么花花树树,突然想到院子里乘凉,才发现少了一桩葡萄架。
早晨刚下过一阵春雨,太阳隐隐欲出,雾气还未散尽,弥漫山头。黛瓦黄土,石槛木窗,雕花梁头,架上青藤,瓦上苔花,这样的早晨和这样的泥房子,葡萄架,像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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