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是,我隐约的慌张是对的, 老人彼时已然昏迷,只是我当时并不知。所有的声音是他在昏迷中发出的。有时暴烈,有时平静。
夜里Tiffany和儿子关了客厅的门,我在第二道门外感觉他们慌慌张张进进出出,在过道里守着科内尔问了一句,外公可好?他笑,没事,妈好在。那夜的风像着了魔一样吹,我从橱柜里取出毛毯,蜷缩在沙发里,心里有隐隐的不安,又仿佛毫无根据,我不知道我是不安什么,但我异常期待黎明的到来。
第二天清晨,电话声响起。半小时后,三位急救人员赶来,不算窄小的客厅在几个人的手忙脚乱中显得拥挤,女医护人员在药箱里取出什么,走进房间。我在客厅站了一会,不确定应该做什么,科内尔平静的表面微微有些抽搐,我问他怎么样。他摇摇头,没事。
夜里回来的时候,公寓寂静,一丝声音也没有。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心里闪过一个不安的念头。猫咪少女趴在地毯上,我开灯,她斜了我一眼,又继续耸拉着。
回归从前的安静,不再有老人突然爆发而出的痛苦的,忍耐的,任性的,暴躁的声音。灯开了一夜,时间穿过去,时间从不停下来。
我从未真正见过他,即使我们有过一段短暂的同一屋檐下的生活。我能够辨认他的声音,即从不知道他的面容。
第二天归家的时候,Tiffany正在修马桶。她弓着腰,脸庞彻底被挡住。头发凌乱。
而直到此刻,我竟是不知情的。她走进客厅的时候,我却在问,您父亲怎么样了?她的眼眶里闪着泪水,面容憔悴。他死了,昨天。声音哽咽。我走过去,拥抱她。不知该如何言语。或者所有的言语与安慰都是多余的。我能做的,只是这个拥抱,与一句i am sorry.
一个老人的离开。一片树叶的归土。每一天都有人在出生,每一天也都有人在死去。每一天都有人在哭泣,每一天也都有人在悲伤。
我途经了一个老人最后的时光。我明白人世间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我决定郑重记录下来,并以此追忆一位从未照面的老人的离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