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话

「  与陌生人共床  」

某酒店517号房，行李箱倒在地上，露出一丝缝隙。凌乱的床上躺着一对男女，气喘吁吁，面色潮红，全身赤裸，仅用被子盖住彼此。蓝白横条的床单一片凌乱，女子正轻轻抚平其褶皱。

男子从被子里伸出手，点燃一根香烟。呛鼻的烟草味弥漫在房间里，说不出的轻松。

“你经常来这里吗？”

女子转过头看着男子修长的手指夹住的香烟，徐徐升起的白烟，慢慢飘升，在吸顶灯的照耀下渐渐消散。

“第一次。”男子左手伸入女子后脑勺，轻轻抓挠其秀发，“因为来这里出差。”

一个小时前，男女互不相识。

在吵杂的酒吧前台，两个孤独的灵魂相遇，两杯相同的酒，不约而同地踏入同一间酒店。

“为什么？”女子靠在床头，斜眼看着男子的脸。棱角分明，未刮干净的胡茬。

“跟客户谈生意。”男子掐灭手中快要燃尽的香烟，声音低沉又沙哑。“可惜谈不拢。”

“生意嘛，自然有谈成谈不成的。”女子摸了摸男子的下巴，粗硬的胡茬沙沙声地摩擦其娇嫩的手掌。“灰心没有用，下次再加油。”

“你说得对，没什么好灰心的。”男子侧过头靠在女子肩膀上，“创业本就这样。”

“至少比我的生活更有意思。”女子轻抚男子的头，“朝九晚五真没劲。”

“你的职业？”

“护士。”

“救死扶伤白衣天使。”男子嗅了嗅女子颈间的体香，橘子味的香水。“辛苦你了。”

“职业而已。”女子仰起头，三年来的回忆，大多都是在医院看待各种生老病死。“人类真没意思。”

“再来一次？”男子翻过身骑在女子身上，健硕的身躯展现其六块腹肌。

“不再休息下？”女子双手勾在男子脖子上，眼神迷离。

“休息够了。”说罢，男子欺身压在女子身上，两唇相接，疯狂吸允彼此。

「  你是否也是孤独的灵魂  」

床上发出有节奏的娇喘，蓝白横条的床单再次凌乱。随着男子低沉冗长一吼，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娇喘声嘎然而止，女子抓着床单的手指渐渐有了血色。

“我去卫生间。”男子手背擦过额头上的汗，捂着下体走向卫生间，水流声响起。

女子端坐起来，抓了抓一头的乱发，发现手上缠绕着几根脱落的头发，不自觉看呆了。

最近掉发越来越多了。

“那个，有点事。”男子从卫生间探出头，神色略有紧张。“避孕套破了。”

女子思绪被打断，一脸意外。

“也许是拆下来的时候被我勾破了。”男子自问自答，试图说服自己，也说服女子。

“很有可能。”女子两手紧握，放在心脏上。“好了，不要开玩笑了。”

“如果是真的，怎么办。”男子回到床边，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女子紧张的脸，心里也是一片忐忑。

“没关系的。”女子挤出一点微笑。“我可以吃紧急避孕药。”

“真的没问题吗？”

“真的。”女子握住男子的手，微笑道。“难不成你还要娶我吗？”

男子沉默，轻轻挣脱开女子的手，点燃一根烟，背对女子陷入沉思。

女子趴在男子身上，“给我抽一口。”抢过男子嘴上叼着的半根烟，深吸一口，久久缓缓吐出，似乎所有的烦恼都随着那团淡淡的烟雾消散，咧嘴笑了起来。

“我留意到你后腰上的纹身。”男子从冰箱里取出啤酒，指了指女子身后。“那是什么意思？”呲～啤酒沫争相挤出瓶口，膨胀着，小小瓶口快撑不起活跃白沫们，被男子一口吸尽。

“这是梵文。”女子摸了摸后背。“莫舍己道，勿扰他心。”

“你男朋友喜欢吗？”男子顿了一下，“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般女生都喜欢纹花卉小动物之类的。我挺喜欢这层涵意。”

“我没男朋友。”女子冷冷道。“你呢，你女朋友喜欢你的腹肌吗？”

“以前挺喜欢的。”男子又灌了口啤酒，一下子见着瓶底。“最后还是嫌我没钱，分手了。”说着，从冰箱里取出两瓶啤酒，其中一支递给女子。

女子摇了摇头，并没有接过啤酒。

“有没钱都是借口。”女子别过头望向窗户，从窗帘的缝隙中望向城市的夜景，犹如坐井观天，眼里泛红。“付出所有的自己，只要他不爱了，还是会分离。”

说罢，眼眶早已湿透，眼角守不住防线，晶莹的泪水划过女子姣好的脸颊，滴落在手心，碎成一片片历历在目的分手场景。

她以为只要别过头就不被他人发现自己的脆弱，可房里的男子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似刀扎，疼得真真实实。

男子抱过女子，把她的头埋在自己的胸膛。女子的泪冷地像冰一样，打湿他的胸膛。

“会有爱的！”

此拥抱非彼拥抱，尽管赤裸相对，更似精神上的相拥。无关肉欲，只有单纯的灵魂共鸣。

女子看了看手表，时针的指向无限接近1时。

“我该回去了。”说罢，女子掀开被子翻找，“你能帮我找一下衣服吗？”

“好。”

一男一女赤裸翻找着衣物，唯独不见那一块小布料。

“找不到就算了。”女子呼了一口大气，径直穿戴衣物。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男子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灌上两口啤酒，目睹女子穿衣过程。

“名字很重要吗？”女子套上毛衣，手伸进颈间，把头发从毛衣领口带出来。“也许你叫张三，也可以是李四。”

“要是我找到你的内裤呢？”男子望向女子下体空荡的神秘被裙子遮挡。“怎么还给你。”

“我给你留个电话号码。”女子伸出一只脚，踩入那双红色高跟鞋，鞋跟细地跟针似的，在酒店房间地毯上留下细小的印痕。

笔尖在纸条上跳跃，留下清晰的十一位数字。

“至少我得知道怎么称呼你。”男子接过纸条，拉住女子的手。

“孩子的妈。”女子微笑着把手抽出来，房门缓缓关上，走廊上响起女子的高跟鞋与地面碰击的声响，越传越远。

男子把纸条压在钱包底下，是时候换上睡衣睡觉。

打开行李箱，一条黑色蕾丝女士内裤安静躺在睡衣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

橘子味。

男子回头看着钱包下的纸条，嘴角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