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雪要淹没我的脚裸，我拽着我的三寸小脚，走在雪地上直打滑。吓得我一手扶着过道里冰凉的土墙，一手紧紧地抓住空空的粮袋，这到谁家借粮呢？我暗自思忖。一路走一路想，这年月，谁家的粮食都不够吃，余粮都不多呀，只有先去大伯家了。
“哎呀！”我只顾想，差点摔倒，幸好我还年轻，一只脚单腿跪地，一只手按在了冰凉刺骨的雪地上。我慢慢地站起，拍拍手上的雪糁儿，整理一下衣服，为了孩子，我必须咬牙坚持。
“大伯，您……您老人家能借给点粮食吗？”我来到大伯家的屋里，屋里也是冰凉的世界，冷锅冷灶，冷冷的气氛，大伯和大母蜷缩在被窝里。大母不动生色。大伯少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彗英来啦，你看……”
我看他们老两口的精神劲，知道海运和红英嫂子的事让他们难受，我劝慰道:“你们还没有吃吧，我去做点吃的给你们送过来。”
我这嘴上说的倒好。粮食上哪借去？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我安慰了老两口几句话，说:“你们等着，我去……做饭。”
我从大伯家出来，我的肚子早已是饥肠咕噜，没办法，我又顺着长长的过道往回走，一阵雪花被旋风卷起，扑打在我的身上，脸上，迷得我睁不开眼睛，当我睁开眼的刹那，满目荒凉。
海生，你在哪里？你现在可好？你可知道我在风中，雨中等你多少回？你可知道儿子有多渴望有爹的陪伴？你知道珍珍呼喊你多少次？……
我心冰凉刺骨，望着白茫茫世界，难道真要我们母子的性命吗？不行。
我拍拍身上的泥土和雪花，踉踉跄跄地走出窄窄的过道，厚着脸皮向家族以外的乡亲们淘借，乡邻知道我的难处，自己的粮食不多，又可怜我们孤儿寡母。颤抖着双手给我一捧百花花的面粉。
当我接过乡亲手中的粮食，我的内心上下翻滚，我连忙感恩戴德地说:“谢谢，谢谢。”我的热泪再次涌出，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我带着这一捧面粉回到家门时，建坤饿得在床上哇哇直哭，我连忙拍打身上的雪粒，抱起孩子，撩起单薄的衣角，把雪白的乳房塞进去，孩子不哭了，趴在柔软的奶子上吸吮，一会又哇哇哭叫。
我以为是孩子念了，摸摸衣服，没有啊！哎，孩子没吃啥，哪来的那么多屎尿？我抱着建坤，一边晃一边拍打着。可能是孩子太饿了，哭个不停。
珍珍哭丧着脸说:“娘，是不是弟弟饿得睡不着。”
我看看珍珍耷拉着的小脸。用冰凉的手在嘴上使劲吹了吹，摸着建坤饿小脸说:“莫哭莫哭，娘给你们做面糊糊吃。喂喂俺的小建坤。”
说来奇怪，建坤真的不哭了。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我又把他围坐在被褥里，生火做饭。碰面是我的救星，我不舍得一次做完，抓了一小把，沟成糊状。等锅里的水滚了，慢慢地顺着锅岩倒进去，一会儿，热腾腾的疙瘩汤就好了。
我先盛了一碗，用小勺子喂建坤。他饿得小嘴喝着砸吧着，高兴地小手晃起来。
小珍珍饿得一碗糊糊瞬间就把碗喝了个底朝天。
我看看锅里剩的仅有一碗，想起大伯大母可怜的眼神，人老了，儿女又不在，难呀！
我端着仅剩的一碗稀粥，小心翼翼地，来到大伯的房里。大母听见我的声音，颤抖着说:“我，彗英呀，我对不住你呀！”
我知道，她想要说表达什么，说了有用吗，我站在她的床前，双手把碗递给她老人家，说:“以往的事不提了。先把这碗汤喝了吧。”她伸手接过大瓷碗，老泪纵横。
大伯看着消瘦的我说:“彗英呀，你是个好媳妇。海生不在，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这日子太难熬了。如果遇到合适的，你就再嫁吧。”
大伯的一席话让我如鲠在喉，我知道，老人家能理解我，支持我，已经足够了，不需要解释太多。只是，只是我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是海生。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回到逼仄的小屋，看着珍珍用娇嫩的小手逗着弟弟玩耍，小建坤发出“咯咯”的笑声时，我的眼泪又溢出眼眶。珍珍越来越听话懂事，小建坤也健康长大，这就是我最欣慰的。
吹风吹，战鼓擂。慧芬和国华的感情也在日益升温。两人到了无话不谈的时候，国华告诉慧芬，他在老家的一些情况。
国华的老婆死后，两个孩子跟着老人生活。如今，国华在南京的事业稳定，和慧芬的事情也传到国华爹娘的耳朵里。刚开始，他的爹娘不同意的，担心慧芬年龄小，长相又聪慧过人，国华是拴不住慧芬年轻的心的。当国华把老人家的意思向慧芬表达时，慧芬说:“我只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无依无靠。又何等何能去嫁给一个品格高贵的男人。我只需要一个能给我终身依靠的肩膀就行了。”
国华看着慧芬眼里的一汪秋水，深情地说:“我们是同病相怜的人，要互相包容和理解，更要相互支持。”
慧芬听着国华深切的话语，默默地点点头。慧芬知道，自己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又何德何能地遇上这样一个深厚宽广的臂膀让自己停靠，遇见就是缘，牵手就是福。
慧芬和国华的感情越来越深厚，对家乡的思念也越来越激烈。慧芬没有看到我给她的回信，心里也愧疚，有一种负罪感在心头。她又深情地给我寄来消息，信的内容:姐，你好！
我好想你们，好想家，好想回去看看，可我不能回去，我没脸回去面对父老乡亲呀！
我知道你们恨我，爹娘都因我而死。李安又因我而亡，这一切都因我而起，可是，又有谁能理解我此刻的心情？在这个万恶的旧社会，一些制度岂是我一个弱女子能改变得？当时的社会如果允许我自由选择，我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碰上穷凶极恶的恶霸我能怎么样？如果，让我选择来生。我宁愿变成一个丑陋不堪的女人，我也不想背负不忠不孝的骂名。
姐，我也难过，我也曾经想结束生命，可我结束生命能换回爹娘的命吗？我最后悔的是连累了李安，如果有来世，我们还做夫妻。
并且信封里还装了十块钱。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