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田间的学堂

作者: 八里山人程远河 | 来源:发表于2019-05-06 18:49 被阅读193次
    庄田间的学堂

    三夏的场里,麦垛一个个长高,如蒙古包的相邻。

    一角,红瓦新木,是我的小学校,不知是谁的建起。早读,青茂的泡桐叶间,清亮的书声响着,我在教室外的扫帚也响着。我扫着麦粒,不让一粒的抛洒。有黄叶落在麦堆上,我清拣。这麦堆就是圆锥。第二节的课,有教具了。

    孩子们在背“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或者“新筑唱场泥镜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

    我在讲课,我四叔们拉麦回来,卸了车,藏在窗户下偷听呢!我不知道,是在不远放羊的小五后来的报告。

    明天周末,作业是帮助家人种秋,内容自定,需提前的告知我。班长做了统计:端阳丢玉米,和爸爸一起到下沟;燕林扶耧耩地,和三伯到上洼。利辉要拉着架子车,和妈妈到黄洼磨面……

    这是我的小学堂,一二十个孩子没出过我的心,我也是他们最经常的念叨了。

    不知道过了多少岁,我竟然不见老。身后跟着的,永远是少年郎,我沾了他们的光。

    游学,走在那山中。孩子们说踩住我少时的脚印了,他们也如当初的我,一进山就新奇满眼,欢叫总压制不住。

    小花,让他们蹲下围观,一句句童言从嘴里迸出,走进童话书都有点屈才了。见山石,他们就说像鹿头,像树疙瘩,像墙上的手影,像妹妹失败的画作。

    几十年里,这样的场景没中断过,多好啊!我不说话,只浅笑。他们的爷爷,父亲,叔叔,都是这样的,他们也是。那些童年和孩子,总是那么相像。我能代代关照,时时融入,总归是幸福的。我身上的衣服,一身只值三十块,又怎样呢?

    那些沟岔都走了,我的新春小柳,少时瀑布,抗战地道,饮水松鼠,过山雁阵,满地黄菊……他们都见证和驰骋想象了。我说这些是我的,他们说是他们的,我们互不相让地争着,没有结果还争着。

    转过山嘴,豁然里,遇到我四十年前就读的小学了。他们只是听说,没有过接触。现在,它在这里迎接他们了。

    他们不走了,围着它叽喳,如当年的树上麻雀。有人去摸老树上的挂钟,锈迹很厚,他们用青石敲击,声音还能传远,一截道轨也这么固执呢!

    不知谁的提议,说老师你就在这儿,我们就以你当初的教室为教室,讲一节课吧!

    哪里容得我的回答呢?他们列队走向我五年级时的教室,茂密的草木纷纷侧身让道。他们自己折下灌木枝稍做成笤帚,从临近的果园借来小桶,提来山岩下的清泉,轻洒压尘,满屋好闻的土腥气在飘漾。他们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抹布,把水泥脱落的黑板也擦得一新了。灰尘和黑板擦,至少有二十年没有迎来真正的造访了。他们各自搬来院里的砖头,三个一摞,就是小凳。席文青书包里看好有两支粉笔,是昨晚演板的私留,现在公开征用了。

    他们建造了一个课堂。讲台只有一砖高,我登上去,《芋老人传》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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