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各位旅客,前方即将到达本次列车终点站格兰贝尔站,请各位旅客收拾好自己随身携带的物品准备下车。欢迎您到美丽的格兰贝尔观光旅游,祝您旅途愉快。”广播里传来列车员清脆的声音,沉寂的人们开始一个一个地从梦境中醒来,他们有的打着哈欠,有的开始整理桌上的零食,还有的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座位拖着行李就往过道中间挤,整个车厢很快骚动起来了。
或许就如同巴恩斯说的那样,黄金周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各种我挤你你挤我的场合。是的,我就在这个拥挤的车厢里用了不少时间才终于到达离我座位不过几步远的出口,不过我可不是为了旅游才来受这种罪的。对了忘记介绍巴恩斯了,他是我现在所在工作室的同事,倒也不是和他关系好,只是他总是仗着自己年长喜欢关心“后辈”,颇有些倚老卖老的感觉,不过对我来说这些都无所谓,毕竟他并不会在我的时间轴里停留太久。
下了列车来到月台,这次我并没有随着人群直接往出口走去,因为我知道出口的验票处又将是一场你争我夺的“大战”,与其早早地卷入这场纷争,不如在这多待一会儿错峰而行。眼前月台已经不复当年模样,这里有我太多的记忆和故事,然而如今却大多难以再次呈现,就如同那钢制的银色顶棚和白色的水泥站台,这里已经被改造地一尘不染了,以前的痕迹都被抹去,就好像试图将过去的记忆也给抹去了一样,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样的月台依旧唤醒了一段我脑海中的故事。那晚我在众人惊异的眼光下冲出医院,只为追寻那个与我藏身而过的黑发女子,我在街上漫无方向地奔跑着,在不断地询问和路人的摇头声中我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车站月台,我记得当时的月台也如今天一样的拥挤,我仿佛深陷大海一般随着人流来回飘荡,我的眼花了,我的腿乏了,然而却不见我要找的人,这时身旁传来列车刺耳的汽笛声,瞬间我的耳朵里除了有尖锐的回声外什么都听不见,正当我捂着耳朵感觉有点头晕目眩之际,一缕青丝从我脸庞不经意地划过,我本能地回头,我想我是看到了那熟悉的背影,然而我却在人海中寸步难行,那时我就知道我是永远地错过了。
你以为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并没有,因为最具戏剧性的正是生活本身。我带着疲惫的身躯又回到了医院,与我稍显失落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护士长激动的眼神,她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拉着我的手往病房走去,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手在颤抖,但它们依旧有力。就在这种沉默与激动交织在一起的奇怪的氛围中,病房被打开,莉莉依然静静躺在床上,但她的脸显然是朝向我们的,她是笑着的,我清楚的感觉到我们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与此同时我好像听到了护士长的啜泣声,抑或是我的啜泣声,又或者是我们都哭了,请原谅,关于这微不足道的细节我实在是记不清了。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出口处的人流明显明显退去了,而散落一地的车票则作为人海涌过的“证据”流了下来。下了手扶电梯,刚好遇到一辆巴士到站,我快步向前,听见司机按了一下喇叭,似乎在说:“你可真是幸运儿!”,而我想说的是,我们都是幸运儿。车上空空荡荡的,显得既整洁又舒服,后来零零散散地又来了几个乘客,就这样不到十个人的车子开动了。一如既往的我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看着那一条条街区、一幢幢建筑从眼前缓缓经过,我不禁感叹这个曾经我最熟悉的城市早就已经变得陌生了,它是实实在在地如同它的名字一起改变了。
我在中央广场下了车,这里是最具有节日气氛的地方了,当然也就免不了要人挤人,他们大多数都是来拍照的,矗立了百年的女神像是这里最重要的地标,亦或许是这个城市唯一不变的东西,望着她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遥远的记忆中的场景,在那些场景里我一遍一遍地推着轮椅陪着莉莉从这里走过,或驻足或攀谈,如今想来那段日子无疑是我过得最安逸最踏实的日子.不过这种踏实的小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奄奄一息的战火又开始死灰复燃,接着便猛烈地席卷了全球,我们和大多数人一样在敌占区隐忍苟活着,好在我们都早已习惯了这种充满硝烟味的生活,于是在漫长的战火终于再次熄灭时,我们不光在炮火的阴影下得以幸存,而且莉莉还通过这期间的锻炼恢复了行走能力。人们说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但其实平淡的生活更容易从指间流逝。如今那些与莉莉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回想起来早已是模糊不清的,倒是有一个细节一直留在脑海中,我记得那时她拿着镜子抱怨着自己逐渐年老色衰而我看起来依旧年轻,当时的我显然对此并没有在意,毕竟女性在外貌上衰老地比男性快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之后这件小事便很快地淹没在海量的记忆中,直到莉莉去世时,这一片段又忽然清晰起来,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计划好的,好友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最后特蕾莎也走了,这个长寿的女人在孩子们的包围中离开这个世界,于是我也告别了圣贝尔,归来时眼前只有名为“格兰贝尔”的现代化城市了。
独在异乡的最初几年,我一直做着同一个梦,梦里好像有一个人搀扶着我前行,耳边不时传来海浪声,画面断断续续,随后我便身处一条小船上,眼前是逐渐远去的岛屿以及一个人的身影,那身影好像是熟悉的,却又无法想起。之后很快便是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小船无力地被海浪推搡着,而我则在挣扎中从床上惊醒。现在这个梦境又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只因我眼前这个玻璃罩中放置的一件闪着金光的展品,听说是打捞船队近年刚从远海打捞上来的未知的宝藏,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张破碎的脸。这件展品或许不是是今晚的焦点,但它却是我来这的原因,但至于为何它对我有如此大的魅力,我却说不清楚。
“您果然来了,亨利先生。”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我身后不远处响起。
我宛如从梦中惊醒,不知所措地回过头,只见一个年轻人从人群中穿过向我走来,这个略显稚嫩的陌生脸庞居然让我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我有一种想要说些什么的冲动,但是话到嘴边却又是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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