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别人问我:“你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一定扬起小脸大声回答他:“我妈妈是医生!”
这是最令我骄傲的时刻。
在我的记忆中,她陪伴我的时间并不多,而且常常是她工作时我们休息,她休息时我和父亲上学或工作。
我也很羡慕其他的小朋友,因为她们的妈妈会给她们扎美美的头发,和她们一起穿好看的裙子。
但是我的妈妈却更多穿的是平底鞋和裤装,我一直不理解,因为小时候的我以为女人穿高跟鞋都是那么理所当然而轻而易举,就像是天生的一般。
但她拒绝所有优雅都只有一个理由:“跟高了穿着太累了。”
后来慢慢长大了才懂,我的妈妈固然是美丽的,只是她为了肩上承担的重任甘愿将它们统统低调地藏在白大褂中。
急诊科医生是需要技术和体力兼备的工作,头脑和身体需要高度配合,24小时几乎都是跑着。医院三班倒都是常态,所谓的值夜班也并非熬个夜那么简单。
我妈妈上大夜的时候,通常是从早上九点上班,一直值到第二天查床完毕并与同事交班,一次上班时间超过24小时是习以为常的事。
在我家的那张餐桌上,也许今天我能够和她一同吃早餐,我们再见面时,就得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中间这日夜颠倒的24小时的时间刻度,也许于她而言就是一个未曾合眼的白昼。
即使医院离我们家不远,我母亲还是脱不开身回家吃饭,于是我被委派给她送晚餐。
急诊科的日常真的如战场一般吗?我之前一直不相信世界上有那么多的意外和苦难。
当我拎着饭盒踏进急诊科煞白的光亮之中,嘈杂声、哭声、仪器声、担架车轮的滑动声还有医生调动人员的声音共同混杂在一起,每个黄昏的片刻画面一点点组成了我眼中这个世界中生命悬崖的景象。
我见过穿着酷帅的男孩儿由于车祸而满身鲜血,安静而苍白;见过工作中被机器轧断指的工人面对失去手指肉体上痛苦却极为冷静,但我知道他的心中早已翻腾,这双手可是全家顶梁柱的根;还见过120出诊的医生们火急火燎地出诊却又和一车冰冷的仪器带着略显低落的气氛回来,因为那家的老人家在120赶到前便已去世,他们不过是执行着宣布那个悲伤而无情消息的仪式感。
我曾经问我妈:“每一天都在经历这些或触目惊心、或无奈凄凉的事情,为什么你们还能保持冷静呢?是已经麻木了吗?”
我妈不假思索得回答我:“不是麻木,只是在生命和责任面前我们的情绪不值一提。”
记得有一次晚上我没带钥匙回不了家,只好去医院找我妈要钥匙,但是她忙得脚不沾地,我只好坐在急诊台里等她,没想到一等便是深夜。
我以为夜晚的医院会至少安详许多,但我完全错了,医院里彻日彻夜的灯光都是为生命亮起的。
“采血做个血常规!”
“快开个单子给他做个CT!”
“血压怎样?意识是否清晰?”
……
这样的话在急诊科时时刻刻都在响起。
很多人觉得急诊科只是一个所谓的“中转科室”,更为深入的之间还需要下放到各个科室中。但正是因为它的综合性,才对医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更大的工作强度,同时这也意味着更大的责任。
在所有表面混乱但有条不紊中,能偶尔看见我母亲的身影在接诊的门口、记录的诊台、不同的病床前闪现。
我还能看见她在身材高大而脾气暴躁的病人家属中间立着,耐心而快速地为他们讲解病情,提出诊断建议。
医闹事件都成为了社会时间中见怪不怪的一部分了,家人都很担心她,但是她总认为,耐心沟通才是处理医患关系的真谛。
事实上,所有的急诊科医生都在同一秒做着相同的事情,他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经验丰富,一样的技术卓越,一样的冷静果断。
在这里,没有性别和年龄之分,只要救护车从黑暗冲进了明亮,那只有医生与病人,生存与救人。
“无论什么职业,最终都是人。”这是我妈曾经说过的话。
所有人都有七情六欲,都经历生活的苦辣酸甜。除了一位急诊科医生,她还是一位母亲、一位妻子,她也在尽她所能在完成她工作职责的同时兼顾她的家庭。
休息日,脱下白大褂的她俨然是温柔贤淑的女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烧一桌好菜等待我们回家;家人生病,她也心急如焚,自己在科室时的果断冷静全都在关心和担忧面前荡然无存。
在医院,有医生和病人;但更多的,是父母和儿女。我们家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身体健康,平安顺遂。”这句话也是给所有人的祝愿,在伟大值得赞颂的同时,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希望不要有伤痛,人人都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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