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验篇

1.被诅咒的幸存者

【督导师点评】这种“面无表情，身体懒洋洋”的状态，是抑郁的表现。从来访者求治动机很弱，可以看出她的抑郁很严重。从来访者实施自杀后，又自己改变主意去洗胃看，好在她的内心依旧还有活下去的欲望。

我决定就从这里切入意象，媛媛看到，自己的心脏只有一半，还淌着鲜血。等仔细一看，原来还有另外一半心脏隐藏在阴影里，原来，自己的心脏已经被活活地撕扯成了两半，鲜血淋漓。继续看下去，那两半块心分别变成了两个女人——一个名字叫“报恩”；另一个在阴影中的名字叫“爱情”。

这里的意象对话，起到的作用是一种用想象来推测未来。因为我们的潜意识知道得比意识更多，因此，潜意识更知道华子的内心、自己的内心和邱峻的内心，也往往能够给出比意识更准确的判断。媛媛对丈夫的伤害，实际上主要不是她另有所爱，而是她“愚弄”了丈夫。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天平，丈夫平心而论，会知道媛媛青春年少，很难为了报恩放弃性爱，一般能理解，但是被欺骗很容易带来被“愚弄”感。这个案例中的丈夫很宽容，所以很容易就原谅了媛媛。如果华子不这样宽容，媛媛就应该接受一定程度的愤怒攻击，并且做出一定的补偿作为代价，而后再离婚。不过，华子能这样做也不奇怪，一个能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的人，本来就很可能有着高贵的品格。生活在继续，生活中可能还会有新的问题，人生就是不断地出现问题和解决问题。

来访者二：无常之约

安东在共情到了那个小孩子的痛苦，共情到了老师的痛苦之后，宁愿老师先能去救自己的孩子，哪怕自己会因此而死。在他的潜意识中，这才公正。因此，潜意识中他的愿望，就是让过去改变，走向另一个岔口。这个愿望没有错，但是不现实。

白，在这里象征着“善”，这里的意象之所以是白无常，而不是黑无常，是因为他的情结的本质是善良的愿望。白无常要做手术去除他的白内障，就是想让他在痛苦中看到生命无常的本质。“白”内障，意味着他的善良的愿望，阻碍了他对世界的了解。

下游污染，是因为上游有污染源，仅仅堵住一条下游的河道，是不能解决污染问题的，而且，上游源源不断流下来的污水，还会改道去污染另外一条河道。因此，意象对话心理咨询重视的是追根溯源，发现污染源，并在源头处进行污水治理。

对安东来说，头发是“情丝”，也是“智慧”和“力量”（他在意象中看到的被拔掉头发的自己，是《圣经》中因为被剪掉了头发而失去了所有力量，最后被杀死的无敌大力士参孙），所以，第一个强迫性症状——剪掉或拔掉头发，既是在表达自己揪着头发痛心疾首的感受，又是在表达自己想要狠心“剪断情丝”“把感情斩草除根”的愿望，同时还是在表达自己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和内心中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力量。而第二个症状——扇耳光，是在责怪自己当时贪生怕死，呼叫老师来救自己，结果，自己得救了，老师却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他好悔恨。至于第三个症状——用指甲抠桌子直到抠出血才舒服，这个症状想要表达的是安东内心一个强烈的渴望——“我要不遗余力地把老师的孩子给挖出来救走！”其实，这个渴望，在安东第一次听说“老师的孩子被压在废墟下面几乎砸成了肉泥”时就已经出现了，然而，强烈的内疚和痛苦，使得他压抑了这个声音。

而最后一个症状——用手指戳眼球或用尖锐物品戳眼球，除了表层潜意识中想要表达的“我因为贪生怕死而被人指指戳戳”的被评价感之外，更重要的是想要表达更深层的潜意识内容：“我永远不想再看到、再想起那一幕！”同时，这个症状之中也暗藏杀机，因为这其中隐蔽地伴随着一个想要让自己“杀人偿命”的自杀企图——因为我们后来发现，在安东内心有一个子人格认为安东是杀害了老师宝宝的凶手，这个子人格偏执地认为，从老师为了救他而失去了自己孩子的那一刻起，安东已经是虽生犹死的行尸走肉了，只有他愿意舍弃自己的肉体生命去赎回那个牺牲掉的宝宝的生命，他才能重新找回自己灵魂的生命。

要知道，我们可以为别人做很多很多，但是，我们一点也没有办法真正为别人的生命负责。每个人的生命是属于他自己的。

苦、累、危险，他都不怕，是因为他从助人中看到了自己的力量。但，一个来访者的自杀就能让他放弃生命，是因为这个事件告诉了他“你不是全能的”；“无论你做多少，做多好，你都没有办法让别人不再自杀”。这让他的“理想化”遭到了打击而破灭。被救后，他还能活着，是因为来探望他的人让他再次看到了自己工作的意义。但这不能让他忘掉那个事实，你对别人的生死无能为力

【督导师点评】断手的意象很容易理解，这就是鲁启明的无能为力感的象征。意象对话心理疗法中，有一个常常隐形的心理治疗师，那就是来访者的深层潜意识中的“疗愈者”。姜辉，也可以看成是这个“疗愈者”的一个化身。他告诉鲁启明，因果是复杂的。隐形的心理治疗师，比咨询室中现实存在的那个心理咨询师更有智慧。

就这样，还没有来得及真正为他做些什么，我们的咨询就这样速战速决了。只有四次的见面，我就见证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生命，见证了他如何以难以想象的坚忍、智慧和直面真相的勇气，完成了一个生死边界的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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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沉默的对白

【督导师点评】这是一个共情与陪伴的过程。意象对话心理咨询的经验告诉我们，共情不一定是需要语言的。甚至，语言破坏共情的可能性，比促进共情的可能性更大。我们日常的语言都是一种抽象，所谓抽象，就是把一种心理经验分类，并说出这个类别的名称。这种方式所能带来的，往往是一种很不精确的交流——除非双方极为善用语言。

意象对话的咨询很注重“后劲”，有时候，一次成功的咨询就像把一块冰投入了一面湖水中，当时的湖面上可能只看到了几波微小的涟漪，但那之后，冰块就会逐渐在来访者的心湖中完全融化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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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隔世的忠诚

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完美无缺”就让我有点警觉——二十八岁、高大、英俊的他看上去一切都是那么好！衣着整洁考究，风度清新儒雅，脸色红润，身材健美，刚勇之中混杂着书卷气质。

通过一次意象对话，最终，我明白，我们今天的咨询，其实是一场来访者和咨询师争夺控制权的游戏。而在那背后驱使着我不知不觉中就参战的动力，就是我的自恋创伤。由于缺乏足够的觉知，我让自己陷入了他的投射认同游戏，以至于当时的我，接过了从他内心深处投出来的自恋暴怒，以及围绕着自恋暴怒的那些消极情绪——被羞辱感、被蔑视感、被戏弄感、被强加感、挫折感和无力感。

弄清楚哪些部分是自己的、哪些部分是来自他人的，我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与此同时，我还看到，今天这次看似很无厘头的失败的咨询，其实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倒也是一个将错就错的“双赢”：对于严重缺乏安全感的陈辉来说，咨询的前提是要自己占据优势地位，而这次咨询的开始，是出于他的决定，挽回，也是出于他的一句及时的提醒。

真正的强大不是无所不能，从不犯错，而是敢于让真正的自我过真实的人生。而咨询师在这里并没有给予来访者所期待的对自己“长大长强”的欣赏，而是询问他是否看了童话、神话、卡通片，这看似不经意的询问，实际上传递了一个非常有心理意义的信息，那就是对来访者心中孩童部分的关注和接纳，以及带着慈爱的“喂养”——对于小孩子来说，童话、神话、卡通片就是喂养他的食粮。在这里，咨询师试图通过自己这个榜样，唤醒来访者自己内部的好父母部分，来关注、接纳和喂养他内部一直不被关注和接纳的弱小孩童部分

不过，人的情结既然是一个“结”，就往往是许多东西“结”在一起形成的，很少是单独一个原因所导致。发现了一个原因，但是问题并没有解决，这并不奇怪，也并不意味着这个原因没有找对，只是意味着在这个“结”中，还有其他的原因尚未被发现。

自己成长的节奏，而这个节奏和咨询设置的节奏会有差异；或者，在这个阶段，来访者需要给自己一个空间去沉淀、消化，为接下来的“应战”做准备。

在心理咨询过程中，当咨访关系足够安全，来访者开始信任咨询师不会轻易伤害他之后，内心中一直压抑的创伤就会发作出来，而咨询师通常就成为承载那些怨恨的靶子。对于心理咨询师来说，带着对来访者的爱和怜惜来承受来访者从过去创伤中转移过来的攻击，是一个非常困难的情境。知道对方是移情，会感觉好一点，因为你知道，对方那些仇恨、侮辱实际上不是给心理咨询师的，而是给另外一个人的。否则，不论多么有爱心的心理咨询师也难于承受这样的攻击。但是即使知道对方是移情，当对方面对自己倾泻对别人的怒气，尤其是羞辱时，心理咨询师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依然是很难受的。

那个电影中的“欧文”，为什么在发现“窗帘上的影子”时并没有行动？为什么在攻击了米歇尔，在米歇尔奄奄一息的时候，却产生了强烈的性冲动？也许，欧文平时对自己的性没有自信，担心米歇尔看不起自己。但是，在愤怒、嫉妒的能量下，在体力上战胜了这个女人的情况下，他有了一种力量感，这种来自于性别优势的力量感让他有了性的自信，于是转化成了性的能量——所以他想象中的蛇会“调情”。

【督导师点评】“打包、打包”，多少心理问题由此而生。许多时候，来访者被“卡住”在一个心理困境中，正是因为在这个情境中，他内心有不同的部分想要做出不同的选择。这就像寓言里讲的：一辆车被“卡在”原地不能动弹，因为有一匹马在用力往东拉，一头牛在用力往西拉，一只老虎在用力往南拉，一匹狼在用力往北拉，还有一只大雁在用力往天上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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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致命的真相

不惜生命保护自己深爱的男人，哪怕他是罪犯”，这也是故事中常有的情结，符合小孩子的幻想。至于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人？是罪犯还是好人，嘉宝也并没有能力判断。男人说什么，她相信；父母说什么，她心里也相信。这是因为她还没有真正去见识过世界，所以没有自己的判断。小孩子初入江湖，就遇到这样大的风波，当然会惊慌失措，也当然会有自恋挫伤等。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只好“一死了之”。这种夸张的做法，实际上也符合幼年人的心理。

我告诉她，所有的自杀行为背后，都有好几只幕后的黑手在推动着我们的内心——由于这些黑手很无形，所以在我们没有看到它们的时候，就仍然会继续受到它们鬼使神差的驱使。而一旦看清楚，这些无形的幕后黑手就现形了，我们就不会再迷迷糊糊被它们所随意驱使和推动，我们就可以由自己的自由意志来决定往哪里走了。因此，在看明白在自己上次的自杀行为背后，还隐藏着那么多不为人知的心理秘密之后，嘉宝的心更少地受到那些无形的幕后黑手的操控，自然就自由了许多。

表面上是因为社会地位低而自卑，实际上却是因为自己内心幼稚而自卑；表面上是对不会用酒店公用设施而自卑，实际上却是对人际互动的无能而自卑。灰姑娘情结虽然让她不舒服，但是，这个情结的呈现，也是她走入现实世界的一个步骤。因为，看到自己的幼稚和自卑，她的现实能力就会增加一些。

讲那个神话故事很好，不解释就更好。当我们把一切都做了清晰的解释后，听者很容易以为：“需要知道的就是这些”，而且他们容易以为：“我已经听懂了”，这样他们就会把知识储存在他们的记忆中，而不是融化在他们的生命中。而当听者“不懂”时，他们的潜意识却会把这个故事收藏、咀嚼，直到真的消化它，把它转化为自己的血肉。

嘉宝还得意地对我说，关于那个仙女和宙斯的神话，她已经明白了。人对突然得到超过自己内心期望的美好东西，都会产生怀疑——连仙女都会，更何况凡人了，所以这很正常。更重要，也是让她不胜感慨的是——虽然人人都想要知道真相，但其实，真相有时候又是人心理上很难面对和承受的，不仅是对于坏的真相，对好的真相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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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驱鬼

【督导师点评】来访者的情绪波动，会以两种方式影响到心理咨询师，一是触及心理咨询师心中的心结，从而激发心理咨询师的情绪；二是被心理咨询师感应到，从而使心理咨询师感受到同样的情绪。前者是心理咨询师有反移情，后者是心理咨询师有共情。

于是在意象中，我们对此做了两阶段的处理。首先阿霞表达了对没能给苏涛生孩子的遗憾，以及对自己“未能兑现承诺”的抱歉和内疚，得到了苏涛的谅解；然后，阿霞表达了自己对苏涛未了的爱，以及自己感到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对苏涛的不忠，苏涛对阿霞的爱表示了感激，并告诉阿霞，他不但不认为她不忠，而且还认为她非常忠诚，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应该被原谅的！苏涛还明确表示，正因为他同样地爱她，所以希望她能够得到真正的幸福，得到一个自己没能够给予她的完整的家——苏涛还说，阿霞现在的老公是个很优秀的好男人，他相信并且很高兴阿霞能够和他在一起，只有阿霞能够放下过去，真正开始经营以后的生活，他的在天之灵才真正能够放心。从今以后，苏涛就把阿霞托付给她现在老公了。最后，两人挥泪告别。

阿霞神采奕奕地向我汇报了她和老公的进程：她回去以后，经过再三犹豫，还是决定把一切都开诚布公地告诉了老公。老公果然非常通情达理地谅解了她，也对自己以前的怀疑道了歉。阿霞兴高采烈地说，老公不但丝毫没有怪罪她，反而很心疼她这么多年以来所独自背负的创伤。他心中的疑团完全云开雾散了，而且他很开心地感觉到，自己的老婆终于有了以前一直未曾有过的活生生、亲密密的感觉。他还说，他宁可两口子之间有时候吵吵架拌拌嘴，也不愿意两个人像以前那样总是相敬如宾却摸不着心在哪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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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总是摔跤的女孩

【督导师点评】时间上的巧合，几乎总是有意义的。如果我们假设，“摔跤”和“父亲主题”有关，十有八九会是正确的。如果我们严格按照逻辑思维去思考，我们会认为这有可能就是巧合。但是在原始认知的层面，我们发现许许多多的巧合都不是巧合，而是有意义的。潜意识层面有一种隐含的秩序，这个秩序背后有一个非常精美的因果链条。表面上的巧合，其实“一饮一啄，皆为前定”，几乎不可能有“偶然”事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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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双人床

【督导师点评】很多时候，一名优秀心理咨询师的印象，是最重要的资料，超过所有的量表和诊断标准。但对这些印象，我们不需要太早给出解释，把它保留在心中就可以了。初级的心理咨询师，不大会解释。中级的心理咨询师，乐于去解释也能给出解释。好的心理咨询师，会解释但是不会轻率解释，但是他们懂得把感受到的东西放在心里，等着真正的解释在咨询的过程中出现。

考察，摸底，是因为，将要交给心理咨询师解决的事情太重要，不能轻易交付。心理咨询师也只能等待。

只有让自己开放地“跟随直觉”，让潜意识中的心灵用原始认知去和对方互动，才能完成这个任务。真正的意象对话心理咨询，是“下对下”“心与心”的咨询。

我们看到一个细节，就是在这个咨询师“跟随直觉”之前，先有一段时间的沉默，而这个沉默，正是她在给真正的直觉浮现以一个心灵空间。同样的，如果她此刻正有个人情结或杂念的污染，即便是她行为上在沉默，也难以产生那个真正的直觉。

我对她解释说，在我们每个人的潜意识中，都藏着好多好多我们难以接受的东西，这就是我们作为凡人的真相。

心理咨询师和来访者一起商量的那些方法，除了现实的避免性冲动的作用外，其实还有一个意义，那就是建立人际边界感。人际边界感的建立，是一个人人格完成所必需的。如果没有建立好这个边界，那么儿子的人格成熟也不会完成。

我轻描淡写地回应她说，没关系的，来访者常常都有心理戒备，所以没有一下子就和咨询师说真话很正常。那并不代表来访者品行恶劣，只代表我们的信任关系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我告诉她说，如果她还有什么其他的“谎言”也没关系，等我们之间的关系让她感到足够安全了，我们再讨论那些问题。

愤怒的时候，阿桂产生了“杀了丈夫”的潜意识念头。当丈夫果然死了的时候，她在潜意识中就会有一个观念：是自己愿望的力量杀死了丈夫。人格发展固结在早期的魔幻思维阶段的人，常常会做这样的潜意识归因。

当一种强烈的情绪占据了一个人的时候，其他情绪就难于浮现，更难于被处理。比如当一个

人怨恨情绪占上风的时候，他就不会意识到自己的愧疚。甚至很多时候，为了避免内疚的折磨，人会宁可让自己愤怒，因为愤怒，就意味着错在别人。活着的人是这样，已故的人的意象也是一样

【督导师点评】两性冲突之中的痛苦，很多都是来源于自恋的受损。比如失恋中最大的痛苦，往往不是失去了一个自己爱的人本身，而是“我被别人抛弃”的受辱感。

性，是身体与身体之间最密切的联系——除了怀胎孕育的关系之外，再没有这样近的联系了，因此它也象征着心理上的密切联系。故而，两性关系，是人与人关系中最亲密的一种关系。在这种关系中，两个人的自我之间的联系最密切。因此，当这个关系被撕裂的时候，人的自我受损往往最大。

阿桂恍然大悟，真正让她无法释怀的，并不是对丈夫的爱，而是她出于自恋损伤的不甘心、不服气，和一个被挫伤的美人英雄梦想：虽然阿桂从小就是一只其貌不扬的“丑小鸭”，但依然像大多数女孩子一样，一直幻想着有朝一日要嫁给一个英雄丈夫，做他心爱的美人。然而，残酷的现实是，就在丈夫终于成为英雄的时候，她的英雄却把爱给了另一个年轻的美人，她的“美人”地位随即就被剥夺了；再加上捉奸的那天夜里她和情敌决斗的时候，居然被丈夫英雄救美，保护那个女孩脱险，让她的心连同那个“英雄美人”的最后一点残存的梦想一并彻底破碎，这给她留下了一个未完成的重大遗憾，因为随着“英雄”的永远离去，他也把他的美人之位永远地留给了自己的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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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越　狱

【督导师点评】看完这一段，我先感叹，尊重一个人是多么重要。一个看起来如此可怕的孩子，需要4个人扭送来的、劣迹斑斑的孩子，在心理咨询师尊重的态度下，会变得如此友善。反过来，这让我们明白，一个本可以如此友善的孩子，当他不被尊重、不被信任、不被接纳的时候，也可以变得如此顽劣不堪。他“反社会”，是不是因为他的社会“反对他”？如果社会对自己如此敌意，一个人不反对它又能怎么办？我感叹，我们的教育者很少懂得如何尊重孩子，往往习惯于强制，因而激发起孩子的反抗，造就了这些“反社会”的孩子。

英雄与魔鬼只有一步之遥。其实，在我们每个人的内心中，都隐藏着某一个版本的“英雄梦”，当这个被挫折甚至被屠戮的梦想，能够被一只温柔的手触摸到、抚慰到，这颗“反社会”的心就消停了。许多时候，我们给孩子们扣上这些或那些声名狼藉的帽子，企图通过这些紧箍咒来收妖。可真正通往孩子们心灵的秘密通道是——读懂他们的梦想，并温柔地为这些被创伤的梦想疗伤。孩子们的心，是梦想做的。在这个世界上，其实并没有真正的“问题儿童”“问题少年”，有的，只是一些受伤的梦想。

因为有英雄梦，所以来访者会去助人，但是却遇到了被诬陷的事件。这使得他的自恋受到了挫伤——本来以为自己是英雄，结果发现自己是一个被人家耍弄的可怜人。这也使得他感到不平——善意的助人却遭到诬陷。这更使得他对世界的理想化期望破灭——这个恶道横流的世界似乎并不奖励英雄行为。难怪来访者对《水浒传》很有兴趣，他的心态和《水浒传》中许多好汉如出一辙。

改好的人不容易，因为他们不被信任，所以，在他们改好后，别人可能还会用过去的眼光去看他们，用过去对待他们的方式来对待他们

而对被扣上“反社会型”的大聪来说，父母就是孩子的第一个“社会”，学校就是孩子的第二个“社会”，所谓“反社会”，其实不过是一个青少年在找不到更建设性的方式来建立自我边界的时候，被迫采纳的一种极端的、有破坏性的方式，通过反叛父母和学校，努力挣扎着寻找和建立自我认同和实现自我效能感的一种努力罢了。这些看似“可怕”“罪恶”的行为的本质，并没有那么可怕和罪恶。只要教育者能够真正理解到孩子行为背后的那个基本的良好而正常的愿望，善加引导，使之往建设性的路子上去发展，问题就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