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坡上的居民,从山脚下经过时,会情不自禁地轻皱眉,抽动几下鼻子,槐花特有的浓香还有点刺鼻。
从白色的花瓣里传出“嗡嗡嗡”的声音,一波又一波的蜜蜂急着寻找落脚点,它们太喜欢这种味道的刺激了。
马路的东面,一排排红瓦房组成了若干条胡同,两人才能环抱的大槐树昂扬在首排,仿佛担任着这些胡同的警卫。
在槐树旁,锥顶的草垛上用灰砖压住了“草帘子”。
“马叔,你把麦秸草这么并排着捆扎在一起干什么?”年幼的女孩忽闪着大眼,她很好奇。
“这叫草帘子,可以用它压在草垛顶上,这样下面的干草就安全了,大风吹不走,大雨淋不透,有干草,我们能每天引火做饭。”
马叔还真是心灵手巧! 他用杂石搭建的鸡窝也在这里。
几只母鸡从鸡窝里踱出来,欢喜地扯出草垛底下柔柔的细草,把自己带着温度外皮尚软的蛋下在上面。
然后傲娇地宣布着:“咯咯哒!个个大!咯咯哒!个个大!”
一颗颗红皮鸡蛋掩没在草堆里,负责拣鸡蛋的人正在上学。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山顶小学的高音喇叭,传来了熟悉的歌声,到做课间操的时候了。
“再过一会儿,该给上学的孩子做午饭了。”于是,在大槐树下唠嗑的老太太们就各自回家了。
“奶奶,小艾叫我去山顶森林那儿挖野菜。”我早就想好了说辞。
“那地方挺远,都有谁一起去?”奶奶停下了脚步,“是我们四个!”我边喊边跑。
开春后,山上的地里有很多发芽的野菜,边玩耍边挖野菜成了我们的乐子。
起初,分辨不清是啥野菜,只管看大的就挖,反正浪费不了,若人不能吃,就剁碎了拌上玉米麸子喂鸡。
以后我们知道了:苦菜,叶和根都可沾酱吃;荠菜馅的饺子包子味道很鲜;蕖蕖芽洒些面粉,上锅蒸熟,可以的话,再沾点蒜泥,就是老少皆宜的满口货......
尽管那会儿家里还没空调,我们也喜欢夏天。一张草席子、三四张小板凳在槐树的荫凉里铺开,赢糖纸就在这里开始了。
我们都喜欢小艾手里的玻璃糖纸,是她当海员的舅舅送的上海糖果上的。
于是三下就折好了各自手里的糖纸,压在一起,轮流着拍来拍去。
“糟糕!小艾的玻璃糖纸破了!”真是越好看的越娇贵。
“你赔!你赔!你赔!”面对哭诉,我们仨瞪眼了。
“我最喜欢大海,等我长大了就去当船长,带许多许多玻璃糖纸的糖给你,行不行?”还是晓春这小子嘴甜会来事。
那会儿我们谁都没想过,这句安慰小艾的童言,有一天成为了现实。“你们就别叫我船长了,看我这张黑不溜秋的脸,也就是一渔夫。”
专科毕业的晓春,真成了渔业公司里最年轻的船长。
“你们要赔我在雨天里建水坝玩才行。”喜欢雨水地小艾又做出了令我们无语地选择。
雨天来了,雨水顺着山坡趟出了几道浅浅的小河。
我们赶紧戴上遮雨大草帽,在细雨里沿着土沟寻找那种膏状的黄粘土,挖出来一大坨,摔在河边平坦的石头上;再掰出一小坨,上下左右翻转着摔打,就成了一条一条的泥快。
选择河水最窄的地方,人站在水里,从下往上开始一条条叠加泥块,被挡住的水积攒得多了,就成了小水库一般。
眼看着水库里的水越来越多,泥坝就要决堤了。是开口放水?是堤毁坝塌?决定权在小艾手里。
小艾要来一场摔泥娃娃的比赛,于是四个人在石头上摔摔打打一番,各自做好了碗装的泥娃娃。
“我的娃娃响不响?”问话人要拖长了腔,有点像唱戏。
“不响”回答的调调也很婉转。
“啪!啪!啪!啪!”四声之后,谁发出的声音最大,谁就赢了。还是前面胡同的吉利最擅长这个。
奖品是什么?当然是泥巴。所有输的人,都要揪给吉利一块摔好的泥巴,大小嘛,就是摊平泥巴后,正好能把他那个娃娃身上的破口堵好。
小艾终于开心地笑了,而我们一身雨水和泥巴,回到家里面对父母,那酸爽的结局就不细说了,你懂得。
转眼间绿油油的麦子,渐渐现了黄色,麦穗沉默着搭在了我们的肩头。
“看坡的人过来了,赶快转移!”临近收割麦子,到处都有看护麦田的人,我们能铺排着玩耍的阵地就这样被夺走了。
“那就办个喜事,娶新娘吧!”小艾又来劲了。
娶新娘要有花轿,轿夫有两人来扮,手握住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另一只手握住对面轿夫的手腕,还要半蹲着等待。
头上戴着野花编的花环,新娘子扶轿夫的肩头,腿毫不扭捏地从轿夫的臂弯穿过,一屁股坐在俩轿夫的手腕上。
两轿夫只得深吸一口气,“一二三,起! ”颤悠悠的花轿上路了。
“娶新娘啦!来看婚礼啊!有喜糖的!”第四个人走在花轿的前这样喊着,活像个媒婆。
我们四人是轮流着当轿夫和新娘的,那会儿根本不知道该分清男女角色的。
听了小艾舅舅讲得: 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后,我们就无比期待着冬天的雪花。
瑞雪兆丰年。这年除夕之夜来了一场鹅毛大雪。
一大早推开屋门,外面的世界已经进入了童话。没人去扫雪去打扰童话里的美梦。
皑皑白雪静静盖在除夕燃放的红色爆竹皮上,白里透红真好看!
远方的坡上有条踩出的人行道,在雪地里蜿蜒着像条小河,静静地流淌着岁月的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