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与云

墨记·日歌（肆佰肆拾伍·2020.4.17）

沙与云

1

        每经过一个地方，你都要小心翼翼地收集散落在尘土里的残骸，堆集在一起，燃起一堆又一堆篝火。

        我以为你只是为了在旷野的寒风里取暖，但你对我说，你让骸骨燃烧，是为了缅怀土地上的遗迹。

        你坚毅的目光因深䆳而显得空漠，你牵着我的手，穿行在蜿蜒曲折的骸骨中。你对我说，在欢呼新生的时候，不要忘记，迎接新生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曾经的遗迹，我们每一天都在修饰全新的生命，但我们是生存在遗迹之上。

        你坚信燃烧的火焰不会焚化过去，我们只有在火焰中读懂了那些失落的记忆，我们的生命，才会在灰飞烟灭的遗迹之上，找到新生的使命。就象那袅袅散去的青烟，在目光的尽头，会熔化成绚丽的彩虹和纯净的白云。

2

        你从不去缝合你身体上的伤痕，你让你的血流进黄沙，你说鲜血和水一样，都要经过沙与土的过滤，才会变得纯净。当你的血与沙溶为一体的时候，你的身躯会化为绿洲，狂风与沙尘都会拥抱你，把你的血脉化为永不枯萎的根须，吮吸你舍弃了痛苦的爱与欢愉。而你的魂会坐在云端之上，伴随一场清凉的雨，降临到绿洲上的土地。

        生命就是这样，用自己的轮回，离开遗迹又重回遗迹。你对我说，我们都是在遗迹上种植自己，我们把自己酿成浓稠的蜜，我们把自己结成香甜的果，我们以为收获是新鲜的，但我们的粮仓，不过是一次又一次扩建的遗迹。

        其实，通过不停的挖掘去发现遗迹，和通过不停的收割来喂养自己，都是一样的意义。你一边刨开尘土寻找骸骨，一边喃喃自语，任由你的眼泪滴落在埋葬骸骨的沙尘里。

3

        你是我的孩子。你这样对我说，我只不过是在一片陌生的遗迹之上，发现了你，你不用怀念我的温暖，我终会成为一副你不再认识的骸骨，成为一片属于你的遗迹。

        我看着你的背影渐渐远去，直至你的衣襟一点一点朽烂成沙，风化成泥，我开始象你一样的行走，我知道我即将到达的每一个地方，都是你曾经生存过的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