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怎么一下子头发全白了。”
咚咚咚敲了502的门,门打开,探出来一个头发全白的老男人。
“额,K老师,K老师您好。我和宛小如今儿来拜访您!”
“呦,你们啊,今天怎么来啊,进来啊进来啊!”
要不是那个“呦”字,我跟老张估计都不能认出来。
扒扒手指头算算,现在想想中学上学那会儿都十来年了,那会儿,我和老张还是两枚青春无敌的学生党。坐在课堂里,一本正经学习的主。原本大家认为嘛,这个上学就是上学了,除了偶尔考了不错回家不用挨顿胖揍的乐趣,估计也就是跟老师斗智斗勇了在课上玩点别的是为数不多的念想了。那时候日子简单,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IPAD,一天到晚就是上课,写作业,上课,写作业。上数学课的时候写物理课的作业,上物理课的时候写化学课的作业,上化学课的时候写数学课的作业,上语文课的时候补觉,一般都这个套路。套路出来了就是月考,跟大姨妈一样一样的,每月一次,甚至比大姨妈还准呢。老张的同桌早就说了,那一场场月考就是一次次翻来覆去的死。那神情就差来根烟了。
直到来了这么个人物。
那天数学课,照样,铃响了,该趴着的趴着,该站着的站着,该吃东西的没停下来的意思,该讲话的还明显在兴头上,铃响了跟没响一个样。我和老张也是,小纸条扔的飞来飞去的。只看见讲台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抱了个臂,就看着我们,也不说话。
估计觉得气氛诡异,大家突然的安静了。
“说完啦?不说啦?”他把拿在手里的书往讲台上一撩,“我看着挺热闹啊,怎么不说了呢?”只见这位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两圈,突然腰一挺,“既然都不说,那就听我说。我姓K,同学们可以叫我K老师。不管你们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反正以后我就是你们的数学老师了。我先立两条规矩,第一,课上前20分钟,我讲课,给我一个个好好听;第二,20分钟之后,我讲别的,你们也得给我好好听。”
老张跟我跟所有的熊孩子一样,在下面眼珠子瞪着,不知道这位K老师要玩出什么花样,上课不就上课嘛,怎么还讲别的,讲别的凭什么还要好好听。
不久就知道凭什么了。
凭他是个很酷的人。
他是一个非常酷炫的人。
凭他真的每节课先用20分钟时间把知识点一点不差的全部给你讲清讲透。他转身随手一圈,随即落下一个标准的圆,跟这个圆媲美的,估计是当时我们惊讶的嘴唇图形。
凭他讲到自己的头一年当老师的时候是怎样跟一帮小兔崽子不分你我的度过,讲在学校门口认识的那对早恋的小男女,他在旁边是怎样的心情。
凭他告诉我们他当老师的初心,比如他下定决心到我们这个班,给我们当数学老师。比如他答应了年级主任,要在三次考试后,让我们的数学均分排在年纪前三。当时我们连倒数第二的位置都不一定能保住。
他是如此的高冷,以至于大家都不敢上课讲话。在其他任何课上,我们班的同学睡觉的睡觉,看小说的看小说,话说个没完没了,吹牛的,扯蛋的。而他来的那个学期从始至终,没有人在他的课上翻过任何一本其他不相干的书。
他是如此的亲和,以至于大家都愿意跟他说心里的悄悄话。是对隔壁班小姑娘的暗暗情愫,还是对家长的嘀嘀咕咕,对现在课业繁重的种种不满意,你都愿意告诉他。他让我们懂得我们倾听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他做到了当时的我们一直梦寐以求想要做的事:在当好一名世俗认定的好老师的同时,要以赤子之心,追求并完成自己最初的理想,当一名真正的好老师。
他是我们当年的精神导师。
现在。
他让他的夫人给我们两个人倒了茶,让我们宽座。然后一边把身上的围裙拿掉,一边问我们:“你们怎么今天来啊,好久不见了。工作在哪里啊?现在省城拿工资一个月还有这个数啊?”
我们楞了一下,说:“额,没有的。”
他说:“你看看,不说实话了吧。”
我们尴尬一笑:“真的是没有。K老师。K老师这次我们来拜访您,主要是想请你出席下我们的结婚典礼,您看,您见证了我们的成长,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您当我们的证婚人呢?
“不不不不不不不”,一连串的不字像机关枪一样的冒了出来。“你们怎么能这样?是想给我难堪吗?”
“额,怎么会?”
“我又不是领导,你们……你们太不懂事了。你们结婚了,我祝福你们,你们怎么能邀请我做这个?”
“额,我觉得老师您是最合适最有意义的人选。”
“不懂事,不懂事啊!证婚人要请的是领导,领导你们懂吗?你们请我,算什么!!!”
我和老张面面相觑,看着对面那个脸色因为生气而有点深红色的脸,不知道说些什么。
“天色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家吧。我家里还有事,就不送你们了。代我向你们的双方父母问好。再见。”
“额,好的,K老师再见,下次有空我们再来……”
“拜访您……。“
砰,门关上了。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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