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世人皆醉，我不敢不醉。

世人醉，当同醉。

一、滚吧

---“六子，你说他妈我怎么笑着笑着就给哭了。”

二爷呀，今儿你这不乐呵着呢嘛，你呀这是笑岔了气儿吧，您今儿没了愁，没了怨的，红事儿当头，有个嘛好哭的？

---“唉，六子。你小子他妈不知道啊，别人笑我一当哥哥的头上戴了个帽子，既没个念想把那帽子摘了，还把人给放了，但那他妈是老子没个想留下来的念想，掰扯个脸红。她那点鸡狗勾 当，捅开了说，谁他妈看不出来你婆娘对你咋样？

当初是，稀罕她那媚乎劲儿，想找个热炕的，能给这内里帮衬帮衬的，就找了这么个能使唤上的，没成想他娘的生了情，有了这情呐，我看住她，锁住她，放不了啊。

这有了情，你还能不知她，我是个老粗，但你这看她，就跟透亮了一样。我和那婆娘睡觉，开始啊，像牛一样闷着，后来呀，就跟那癞蛤蟆抱一起一样，叫唤着。

唉，六子。等你小子他妈也找了个婆娘跟你腻着，你啥都知道了。你这心系她身上了，她怎么的你还能不知道？妈的，知道我开始觉察那婆娘心飘了，老子知道她那心一直是悬在我这，没落过地，但你说这他妈说飘就飘了，我这能不屈的慌吗？

有天我就揪着问她，你他妈看上谁了？

我有点忘了那天婆娘说了点啥，就记得那擦了粉的白脸蛋子晃的我发懵。

小时候我老子把我吊树上抽我都没吭过声，那天我这心窝子里都是泪。

我知她，也没想过跟她纠缠，把着她，我也没想过怎么的，唉，让她走了。”

二爷，我知道你觉得强拧的没个甜瓜，但你这箭都搭上了，不射出去不成个事儿啊，别让兄弟笑话了。

---“我真没想捅死他，你们说他该死，他得死……”

---“二爷，您老跟谁说话呢？”

---“六子”

---“六……六子？二爷您可别在这洞房花烛的当儿喝多了，虽说您这跟二嫂也不是头一遭了，但您想那狗东西干嘛，别败了兴致。”

---“嘿，嘿嘿，是啊，六子，六子当年我他妈大喜就在这个当跟我唠叨。

嘿，六子那狗东西，那狗东西被我捅了八刀，那狗东西，给我戴帽子

嘿嘿，那婆娘；哈哈，我兄弟。

二、消费

“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各路神仙，保佑我今天生意兴隆，万事大吉”言罢，三根香整整齐齐插在关二爷铜像前面的香炉里。

“老板，定的时辰快到了，您快过来吧。”胖子伸手拿了个供上去的桃子，啃了一口，疾步走了出去。拥挤的神龛前面烧亮的香，照着盘起来的的烟升着。

红灿的满地红，噼啪声中升起的白烟，脸上拧着的笑。

老板再打开那黑漆锃亮的檀木神龛的时候，摆上香也燃得歪斜的，漂亮香炉

他用指肚按了按香炉里的灰，两只手指搓着，像是想要把那燃得细腻的灰蹭掉

插上了三根细长的香，边点着边念“观音菩萨，玉皇大帝... ... ...”。没擦净香灰的手揩着一只桃子，摁在了关老爷的铜像前，“老爷，我这钱挣的还不够啊，您这得保佑我，我信你，你得帮帮我不是。”

檀木的神龛盒子已没了那个闷着的盖子，香炉也倒在旁边，胖子从那堆香灰里扒出几节残香，燃了捏在手上，叩在地上对那黑盒子说“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各路神仙，保佑我不被抓住尾巴，我可不能就这么断了，我还要养家糊口，我信了您，我信，你们得保我不是。”

三、活着

“好了朋友们，兄弟们，我不是数据，我也没有电子脑，身体也不是什么电子义肢，我很难把现在的心情以数据和你们共享，我想用一个我们渐渐开始不自觉弃用的词来形容‘复杂’，我难以想象在这样一个复杂的时代，我们弃用了能最恰当形容她的词。阶级隔离、劳动阴谋、肉体崇拜甚至还有灵魂论，在你都能他妈躺着尿尿的时代，呵呵。“

他伸出一只，干枯到连狗都不愿啃的枯手，摁在一本红色皮子的书上，封皮上的大胡子被他摁住了半边脸

他的“朋友们，兄弟们”也都显示出了那个被他按在手下的大胡子的脸，蓬乱的头发，油亮的脸

他伸手敲了敲一个储放新生儿的机器，”这里面是我的孩子，我放弃了我爱的人，让她离去，到现在恐怕我们都难以完全理解在寿命随着时间会延长的一个时代，他们选择了离去，或许他们是要更明白“人”的人类罢。

过了今天，我们的孩子会生活在每一种意识形态相同的终极，他们会自由、会进行原始的生育，没有劳动，只有动物的欲望和最正确的约束“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

“呵，在社会里，在国家里，我们是什么？只有一个身份，压迫与被压迫无数次转换的非人罢了，难道我们的技术还需要劳动吗？

不，是不需要的，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有劳动

劳动代表了阶级，劳动产生分工，代表了财富的产出，代表了支配权，代表了我们人的历史意义，代表了文化，代表了社会的、政府的、国家的意义罢了

那今天且预祝一个幽灵的胜利罢

原谅我不知是因为终结还是悲伤或是激动的唠叨，今天是我们的世纪最后一天了，是我们自称为人，曾自以为是的生物的最后一天

今天过后是这些孩子的元年，是我们最后的节点，今天之后，人会消失，但人类不会。

我在开始时都怀疑我们是否背离了人类，但我一再地确信，我们不过是背弃了我们自己，而绝对无关“人”类这一种族。”

公元3000年，人类因义肢系统不明原因失控而造成九成以上死亡，不足一成皆为一岁以下新生儿，同时记忆库不明原因的自销毁使得人类总计近8000年有记载历史几近消失，公元3000年1月1日改制为新历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