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我愿意自此走不出去。
晚上汪菁姐有约,下班后的两个人的步行,今天只剩下我一个。依旧走的是那条抬头就可以看得到连续绿叶和块状天空的路线,另一个不同是,这次我可以塞上耳机。
小红山的离群寡居似乎更适合一个人慢慢来走。我打心眼里喜欢着它。攀上台阶就可以斜插到满是泥土与野花小草的小径,很是契合这样一个阴凉的中夏傍晚。我一直在确认并越来越确信植物才是我最爱,总能安静地弥合我过分的神经,抵消我在日间偶尔冗余错乱的言语。小红山的植被不似其它的去处,它有难能的不被叫醒的安静,仿佛总是沉浸在晨间、午后和傍晚的光景当中,没有乍起乍息的人声与寒热,悠悠睁开眼睛,持续微微开启,不喜不悲,不怨怼不愤怒,阅遍一日,便聚拢打捞起。
我真的自觉奇怪,可以为与己相类的人事兴奋,亦可以因相违的人事陶醉。只是渴望,登峰造极的情绪可以延绵更久。
这个时间,小红山的几株桑树已经结出桑子。起初没有觉察,去年的某个晨间我与他同在树下打羽毛球才知头顶一枚枚青绿小果实的先我存在,彼时的我立即摘了来吃,却只被他允许采食不得超过三枚,抱憾至今。前几日和汪菁姐经过时,复提起,汪菁姐个子高我,那日因她伸手揽枝,我才略多摘了几枚。这里的桑葚不同市场及城间推车上汁液充沛的几类,它们的成长更加僻静少知,外形也小且紧凑很多,因为光照等原因虽然最终能够变红发紫的不多,但即便绿了摘来吃也独具桑葚的本色——那种小时候才能尝到的不甜腻,至今仍余味犹存的野清香。
山上往往只有几人或坐或行,都感染了山上树木的寂静。这次来到那几株桑树下时,竟意外发现树上有几处其实是我能力所及的,于是不假思索地够到几枚小巧可爱的来吃,口、腹、心随后获得了奖赏一般。在我努力伸手摘下继而细细咀嚼桑葚的那段时间,我想到了成都,我刚刚到过的另外一座南方城市。
发呆时,我常常去回看自己到过的南方,现在终于可以再增加一处回忆。成都。当被通知去参加第四届成都国际非遗节的时候,我一度困惑于这座休闲城市的活动承办能量是否充足。而当我们乘车驶出双流机场驶入成都市区时,到处所见的路灯两侧的大量的巨幅非遗节招贴开始吹走了我的层层疑云。只怪我忽略了一点,休闲的必然是现代和开放的。
除去到成都非遗国际博览园观摩非遗节各项内容,频繁慨叹于国内外非遗展演、展览、展示外,我依旧按捺不住自己的双脚,决定乐此不疲地穿街走巷于成都腹地。尽管国内城市建筑据说大同小异的多,但我相信,每座城市自古至今的累积与沉淀仍有不简单的存遗。尽管无力一一取证,食物,方言,建筑,手工艺,民俗风情,生活态度,至人的脾性,成都全都烙印鲜明。取方言为例,所接触到的成都人几乎都说一口我小半懂大半不懂的方言,甚至酒吧里年轻的成都女子也在与你简短对话后转头就是一口若唱若吆喝的四川方言,语言运用转换的游刃有余让人讶异含笑。到成都,小吃通常是绕不过的话题,于我却兴致不大,不愿赘言,一则美食一条街等小吃聚集的地方往往只余失望,还需进入到寻常人家才好,再则没有生就成功应对火锅及麻辣食物的脾胃。
真正的流连和念念不忘是成都的宽窄巷子和锦里等痕迹浓郁、时空交错的街区、店铺,以及藏匿其中的各色物什等,还有,圈养多样茂盛植被,闹市之中甘于安静的公园,浣花溪。
尽管有些感觉是费劲笔墨也无法形容清晰的,但为防止我惯来的忘记,还是粗略勾勒一下宽窄巷子和锦里吧。尽管没有足够时间做长久停留,只有一溜儿烟的游走,相信仍能留下终生的印象。那个午后,我目不暇接地迎接接踵而至的一道道小景致,迅速而快乐地捕捉每一处细微、悠远的意境,青石板路虽未发出深情明亮的跫响,私人的四合院落虽谢绝入内,古老的饮茶听曲虽未成画款款进入眼帘,仅是漫步在现代样式模拟浮现的趋近古老的场景中,徜徉在时人用心营设的怀旧情结里,转身于中西融合、传统与现代的间杂统一之内,目光便陷入到幸福的漩涡,迷失在一重叠压一重的惊喜。
那天结束四川博物院满满的半日行程,吃完米粉后,我去了公园浣花溪。“浣花溪”,多么无比美好的名字啊,拆开来美,合并一起更是动静相宜的美。我总是会为那些正在接近美好极限的名字及其所指的事物裹足不前。浣花溪的绿树盈盈满目,大约我错过了花季,因此只见残留的几朵芙蓉花寥落枝叶丛间。除去竹子和槐树,怕是我可以立即叫得出名字的南方植物便没有了,一个特别的发现是居然真的有叫做“朴树”的树木,它们长得高大,只留给我仰视后仍无法描述的浓重墨绿。回想起来,我还是那么雀跃,浣花溪那一条一条遮天蔽日、林木夹道的蜿蜒窄径,行人都像怀揣了曼妙的心事,边踱步边悠游自在的玩味着,或搭臂木质的桥栏,或安坐路际林间。我也像突然有了心事,被湿热的空气笼罩,用相机记录:芭蕉树,离人茅舍,黛青石板,铁线蕨,青苔,竹林,碎落的天空和湿哒哒的地面。
来成都前,我问去年来过的玲有什么推荐,她提到兰桂坊。记得之前她问我,如果有这样一家书店,可以捧杯闲坐看书,我说自然理想不过。于是,我和小云去了兰桂坊成都。去时尚未入夜,因此总体更显慵懒。随处可见时尚点缀,以及创意陈列,类似这种地方,人的态度与气质等必须凭借某样物件方能外露宣泄,看似独立,实则孤独。询问过后,我们才找到了位于14栋2层的“象尚”,也就是玲曾提到的“书店”。早有某公司年轻员工在此举行集体派对,我们以为会被婉拒,结果被告知可以入内,被导引到一处相对干扰少的沙发角落坐下。云问我喝什么,我说果汁吧,她说来此只为咖啡而来,于是各自叫了一杯冰咖啡。专为书而来,书却不是很多,静陈于门口的两列书架之上。还有几处席地而坐的位置,几本书和一些碟片堆叠在侧。音乐始终没有停过,呢喃环绕四周,人迹散落。翻看了几本闲书,关于印度,关于尼泊尔,想起前面和大学同学聊到旅行,她说很想去尼泊尔,那里分布有全世界最为多样化的自然景观,还有最为理想的徒步路线。回来后,看她签名,已然出发,遥想现在的她又走在了惊喜相迎送的路途中,心里忽然空了一小块。
从成都回来了。在飞机上,我忍受着飞机气流的不时颠簸,不言不语,只眼睛努力望向舱外。层峦叠嶂的云朵近在咫尺,傍晚的阳光洞穿而去,就那样形成一注明亮光束,没有光的地方,云影若泼墨,我看着身裹彩霞的天空一停一顿地从身旁划过,激动地……那么依依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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