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父亲,我内心是矛盾和充满期待的。矛盾是自己无法坦然地将其美化,去赞美歌颂他。期待是自己内心还是挺渴求父亲能和其他歌颂的父亲一样是个“伟大”的化身。
回忆是川流不息的长河,每每父亲讲起他那苦难的过去都仿佛历历在目,精确到奶奶用多少条番薯煮了多少粒米的粥都记得一清二楚。就是在这越穷越生,越生越穷的无限循环里,家里的耕作已经无法负荷这么一大家子的温饱问题,爷爷也过早地因为饥饿离世,不满13岁的父亲二年级没读完就开始了打零工奔波生计,辗转各地。直到父亲41岁时,经人介绍娶了我母亲。说起这个我还是挺敬佩我父亲,感谢他对成家有执念才给了我们几兄妹生命。
从我记事起,父母总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耕种了很多稻谷庄稼,除却上交的公粮,一家五口能吃喝不成问题,父亲也做到了他所承诺的那样“不保证你们能吃多好,但是一定能吃饱”。在农活不忙的时候,父亲做过很多赚钱的行当,但是都是没有坚持下来,走街串巷地售卖农作物,大街小巷地收废品,起早摸黑地磨豆腐卖豆腐,天寒地冻跑南闯北地卖棉被,工地上做小工等等来充当我们读书的学费和生活支出。后来九年义务教育了,便开始了他的还债之路,这些债我是后面才知道的,是手头紧事又急的时候借的,他无法一次性还完,总是有点还点。借他钱的人不在少数,这跟他在村里人眼中孝顺,胆大热心不无关系,本来他自身也是有借有还之人。在这点上,毋庸置疑的教会了我们这个诚信的品德。
不知是年龄差距的原因还是其他原因,我并无法了解得到父亲的内心,对于情感方面的交流少之又少,并不像电视剧演的那样,父亲是个温暖铿锵有力的精神依赖。也不具为子女付出自己一切的牺牲情操,也许在父亲的认知里,他的责任就是把你们抚养成人,将来老有所依。所以父亲在养家糊口的过程中,从不怠慢自己,捣鼓自己喜欢吃的,很会做菜,好吃香。那时候家里经济较为拮据,买的也是价格较便宜的猪皮,即便如此,他还是能拾捣得干干净净只用蒜米和酱油吵的香喷喷的,全家都很有食欲。逢年过节的时候,哪怕再没钱,他也能变出一桌丰盛的荤菜,所以我们小孩也是特别喜欢这些日子的到来。父亲从来不会被眼前的困难打倒,日子再艰难,他也能投机取巧地让自己适时休闲,苦中有乐。
家里做房子那段时间,是跟父亲决裂得非常严重,许是我叛逆期,抑或父亲精神压力和体力异常艰辛,双方都恶语相向,使出了所有的力气和恶毒的词汇互相中伤。我的学习成绩也直线下滑,一度想出去自力更生。暑期工结束后,我还是觉得想读书,但是父亲说得话致使我现在回想起来还能红了眼眶,说是没条件给我再读下去。我似乎瞬间明白了这个家能吃饱穿暖,但是想要得到精神或者情感的支持是件奢侈的事情,因为他文化有限。放弃读书后出门工作两年后才对这件事情释怀。因为生活是那么地不容易。哪怕每次打电话回家没有得到关心和担忧。但该报答他曾经受的苦,报答他予我孩童时的温暖。
近两年来,父亲抽烟喝酒频率越来越高,脾气又变得很大。总是跟母亲争吵不断。我想很大原因是自己已经没有劳动力了,很烦躁很没有安全感?真正让他寝食难安的是今年七月突发的脚痛,前些天带他去汕头医院检查出了骨肿瘤,担心他承受不了。结果他很泰然处之地告诉我们无需瞒着他,他心里想得很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确实,他住院期间依然保持他以往的习惯,一如既往地对吃的东西品头论足,依着他对汕头人的认知笃定地说这猪肉是“猪麻肉”,不能吃。一会又说这猪脚做得Q软好吃等等这些话不绝于耳。这样淡定地谈笑风生,减轻了我们对于这种重病的恐惧,更甚是我们甚至相信了他对自己身体的诊断,絮絮叨叨地说着医院的一无是处,也说着对自己身体的信心。的确,父亲除了脚疼和体重骤减,其他一切都很好。这突然的消瘦让本就不胖的父亲一下子皮包骨,让人看了好不心疼。住院期间还是能听到他偶尔的叹息,说他不服气,日子好不容易才开始好了起来,弟弟还未娶妻生子,如果就这样走很不服气。我想父亲肯定能有这意志坚持下去,我有信心。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