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生在60年代的乡下,长女。和大多数女孩儿一样,做家务照顾弟弟。幸运的是,她母亲不顾周边人的反对,坚决要把她送去读书。她懵懵懂懂地读了小学初中,她数学很好,老师常常夸她。等到该考高中了,她父亲的一句“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早晚要嫁人”就结束了她的求学生涯。家里还有弟弟要照顾,她要去赚工分。
她20岁了,该谈婚论嫁了。经媒人介绍,她与一个高中毕业的人相亲。据说对方父亲是工人,小伙儿开店卖大米,能说会道。见面时她穿着新做的的确良衬衣,有些不自在。她只记得对方长得很黑,笑起来牙齿很白。
之后,双方就定亲了。对于即将到来的生活,她有些不安,也有些期待。婚后的生活没有她想的那么好,也没有那么坏。丈夫兄弟四人,他排行第二,上有长嫂下有小叔子。公婆对她不冷不热,丈夫脑子活能赚点钱补贴家用。
她很快生了老大,男孩,公婆很高兴,亲自起的名。丈夫高兴的时候也会抱着娃溜达。两年后她又生了一个女儿,她自己倒挺开心的,但是其他人过来看了一眼都没什么表示。女儿会走路之后,村里开始执行计划生育的政策。丈夫想再要个儿子,她又偷偷怀孕了,生出来一看是闺女,丈夫黑着脸就出去。她有点难过,可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看着软软依偎着自己的小女儿,叹了口气,还是把她搂到怀里。之后计划生育的人赶来说要罚款,丈夫把家底都搬空了才凑够,苦笑着说:咱这个女儿多金贵。
出了月子,公婆要求分家。他们除了一间瓦房,只有一些锅碗瓢盆,瓦房住不下,他们两口一咬牙,借了能借的所有人家的钱,盖了村里的第一座楼房。旁人还羡慕她风光,哪里知道背后的心酸。之后的好几年都是在还债,她几乎没见过家里有超过100块钱。
后来,丈夫弄了个小厂子,钱上没那么紧张。可是也实在辛苦,忙的时候连饭都吃不上,都是一个当俩人用,晚上一沾床就睡着了。孩子们很懂事,放学过后就来帮忙。她虽然心疼孩子,但是也没办法,乡下的孩子哪个不用干农活?相比较,他们已经算好的了。
几年后,生意变差,孩子们读书需要的钱更多了。大女儿成绩不好,高中快毕业的时候说自己不想上了。她问了好几遍,大女儿都说是自己不喜欢上学。她没有劝,因为她实在拿不出钱供三个孩子读书。她不敢承认,其实她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的。
好在孩子们争气,儿子和小女儿都上了大学,大女儿也找了工作贴补家用。生意又慢慢好起来,她依然很忙很累,但是她想着等孩子们毕业了就好了。到时候她就可以歇一歇带带孙子孙女。对,对于她来说,只用带孩子做家务是很轻松的事。常年来的重体力工作,她的脸被晒得黝黑,背也开始驼了。
儿子毕业了,结婚生娃。可是她还是想继续干活赚钱。为什么呢?她发现大城市的年轻人压力很大,买房买车,孩子教育,哪哪都要花钱,她想给自己攒点养老钱,给儿子闺女留点钱。
她快60了,每天依旧忙碌。
我不知道她的一生会不会一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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