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临近春节的夜晚,我像往常一样,加完班,准备打个车回家;
内心一直祈祷,希望可以打到好一点的车,不然这一路又要颠簸到头晕,然而事与愿违,一辆北汽新能源接了单,之前坐过的北汽新能源,减震能力真的差到不行,在车上看一会手机,就开始头晕想吐了~
不过这个师傅跑了一万多单,竟然评价还是五星,据我所知,跑这么多单,还能维持在5星,真的很难了,好奇心促使我决定等等看。
我站在路边,被周身的寒气,逼得直跺脚,心里想着这个时候要是躺在被窝多好。不一会,一辆白色的北汽新能源出现在转角。师傅主动下车帮我开了门,虽然我觉得没必要,但这大概就是他能维持五星的原因吧。
果不其然,车子开动的时候,根本没法玩手机,于是我索性斜躺在后座上,望着车窗外,这个城市的夜晚依旧灯火阑珊,如梦似幻~
每次这么晚下班回家,一点也没心情和司机闲聊,就想静静的坐在后面,玩着手机,或者望着窗外,碰到比较健谈的司机,我会很敷衍的配合,内心往往很抗拒,然而,貌似开滴滴的师傅,就没有不健谈的。
“这么晚下班挺累的吧,小伙子”,师傅主动问道;
“嗯,是有点累”
有点累三个字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我应该只说个“嗯”就好了
“我挺羡慕你们这些小白领的,工资高,工作体面”
虽然我脑子里一百个拒绝,但是还是回了一句“还行吧”;
“你们还有双休,过年还能有个法定假期,我们就不行了,多干一天就多挣一天钱啊,从来都舍不得休息”
我听过好多类似的话了,其实哪有那么轻松,现在经济不好,大家挣钱都不容易,其实经济好了,挣钱也不容易,我也就是个打工仔,我也很难。
师傅没给我搭话的时间,接着说道:“今年我也不用惦记着家里了,大年三十也不用回去了,没牵挂喽~”
出于对最后一句的好奇,我答到:“回家过年还是要的,辛苦在外面工作不就是为了年底回去团圆嘛~”
“没家啦,还怎么回,去年还有的,今年就剩我自己了”,他说的时候身体就有些不自主的颤抖,说完目光转向了窗外。
“我可以抽支烟吗?”,他问道
我是不喜欢烟味的,但看着他明显情绪低落了下来,便点点头,答道:嗯。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右手一抖,便低头咬出一根,随后把烟放回口袋,并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香烟,放回打火机后,再把车窗打开,动作一气呵成。
“我妈身体一直不好,家里很穷,没办法,我爸为了挣钱给我妈看病,孤身一人外出打工,今年家里收麦子,我爸为了省钱,执意要骑摩托车回家,两百公里的路程,他又是快60的人了,很容易出意外,我执意不肯,他就说没事没事,我跟他发了火,可他就是不听,就为了省那一百块钱的车费。后来我听说他还要把那些锅碗瓢盆也一起带回来,说是扔了浪费,我就又打电话劝他,可是,他就是听不进去”
说到这里,他夹着烟的双手开始抖动,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那几天,我每隔一会就打电话给他,真的不放心啊,那天早上,我打给他,他说离家还有十几公里了,起雾了,不和我说了,还让我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他,等他回家再给我回电话”
这时候,他情绪明显激动了起来,说话声音也更加哽咽了。
“我爸就是不听人话,你说这能有啥办法呢?第二天我邻居的大爷就打电话给我,说我爸出事了,就在离家3公里不到的地方,人和车子都栽到路边的深坑里了,锅碗瓢盆散落一地”
“哎,可怜我爸这一辈子没享过福”
说到这,他又吸了口烟。
“没到两个月,我妈也就跟着走了,上了年纪的老人,本来身体就不好,老伴不在了,一个人大概也就不想活了吧,没啦,都走啦,现在就剩我了”
“你说去年过年,一家人还有说有笑的,今年就啥都没有了”
为了省一百块钱,一个家就这么没了。或许对于很多人而言,一百块钱不过是一顿饭,一瓶酒,一件普通的衣服,但是那个冬夜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一百块钱有时候竟会这么厚重,厚重到足以压垮一个家庭。
车到目的地,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看着仍旧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师傅,我执意要多给他点钱,师傅没有接受,他和我说了句“子欲养而亲不待啊”,便疾驰而去~
我在路口站了好久,看着路上车来车往,周身的行人有说有笑,昏黄的路灯在努力的驱散四周的黑暗,路边的树叶在寒风里刷刷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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