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南长沙城乡结合部的一个出租屋外,李老汉敲响了出租屋的门。
李老汉近七十了,身体却还很硬朗,这是他第三次出门找李志文。这些年,李志文居无定所,也从不给家里打电话,所以,家里人根本没法儿长期和他保持联系。李老汉每次去找李志文都要经多方打听才能找到,这次也不例外。先是向熟人打听,又到派出所查询,最后走街串巷寻找,总算在城乡结合部找到了李志文的住处。现在李老汉就站在李志文的出租屋门外。
李志文睡眼朦胧的问了声谁呀,随即打开了门,他看着站在门口的人,像不相信似的,使劲儿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终于看清了站在门口的是他爹,虽然几年没见,李老汉又苍老了许多,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一丝惊喜在李志文的眼中闪现,不过转瞬就消散了,他只说了句你怎么来了,随即便转身懒懒的躺回了猪窝一般的床上。四十几岁的李志文精神颓废,萎靡不振,油油的头发一绺绺的贴在头皮上。他没有请李老汉进屋,李老汉自顾自的跟进去,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沉默,父子俩就那么沉默着,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像过了一万年那么久,李老汉终于艰难的开口道:“回去吧,家里穷是穷了点,但只要稍微勤快点,吃喝用度是没有问题的;现在国家政策又好,对农村有很多扶持政策,你回家去,日子一定能红火起来。”
“这么多年了,你的想法还是没有变,你的眼里永远只有李家坪上空那巴掌大的天。”李志文气哼哼的说。
“外面的天空是广阔,可那广阔的天空属于你吗?你看看你自己,四十几岁的人了,都过成了啥样子?”
李老汉的语气有点儿冲,这有点儿违背他的初衷,他这次来找李志文的目的是把他带回家,出发时,他下定决心,这次哪怕是跪着求,也要把儿子带回家。可一见着儿子又针锋相对起来,父子之间好像总是这样,心里明明是担心对方心疼对方,本想说句宽慰体贴的话语,说出来的话却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埋怨和指责。
李志文呼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说:“我过成啥样子了?我这样我喜欢,难道你还想像当年那样管着我?”他一边说一边胡乱的穿着衣服,然后气呼呼的摔门而去。
儿子离开之后,李老汉独自待在李志文的出租屋里。那个屋子很小,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枕头边上散乱的堆放着几件衣裤,床底下放着两双沾满泥土的鞋子。地面是水泥地板,面墙也是用水泥抹过的,呈深灰色。床头上方的墙角有一小片蜘蛛网,几只细小的蚊虫不小心闯入被死死的粘住了,蜘蛛多腿并用,匆匆赶来,猛扑向猎物忙活儿了起来。
屋顶是预制板盖制而成,两块预制板之间的缝隙有点宽,缝隙处黑黑的,歪歪扭扭的,像一条丑陋不堪的虫子爬在天花板上。
进门处有一张小方桌,上面放着煤气灶,煤气灶上面搁着一个煮饭的高压锅,桌子底下是一个大大的液化气罐。一个大碗,一个小碗,几双筷子就放在煤气灶旁边。小方桌旁边稍高一点的墙上,一颗钉子直接打进混泥土,钉子上挂着一个底部被熏黑了的炒锅。在门的另一侧,放着一个水桶,水桶里还有半桶没用完的水。
李老汉目力所及,便是李志文的全部家当了,李老汉看着这间破旧简陋的小屋子,心里一阵难受。除了难受之外,李老汉心里似乎还有另一种情绪,是对儿子的心疼、愧疚,还是对儿子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过这种无着无落的苦日子的气恼?李老汉自己也说不清楚。
想到自己此次来这里的目的,李老汉不禁后悔起刚才对儿子说话的态度来,他不该说那些话的,说了那些气恼的话,再怎么好好说服三娃子回家呢。中午,李志文终于回来了,给李老汉带回了简单的午饭,李老汉语气缓和的近乎祈求的说:“家里啥都不缺,跟我回去吧,家里总比漂泊在外强。”
李志文把头一扭,决绝的说:“你走吧,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没有干出一番成就,我绝不回李家坪。”李老汉带儿子回家的愿望再次落了空。
想到这些,李老汉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都二十几年了,儿子还是不愿回家,还在坚持着当年的梦想,儿子当年说不干出一番成就誓不回李家坪的豪言壮语似乎犹在耳际,只是李志文已经没有那时干劲十足的样子,他已然不是当初那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李老汉分明感觉儿子心里还有怨气,难道当年自己真的做错了吗?李老汉也有些怀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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