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力训练之二
在上海常常吃鸡,网上买的。清炖,清蒸,红烧,变着花样吃。
很少见到活鸡,更没有听到过鸡叫。雄鸡一唱天下白,嘹亮的鸡叫声如高音喇叭,闻之令人振奋。而鸡叫再加上犬吠,合成的则是浓得化不开的乡愁。身在上海,常常思乡,便把手机铃声设置成了鸡叫。结果那鸡叫基本上都是骚扰电话,放贷款的,卖房的,搞装修的。有时索性不接电话,专门听鸡叫。有的骚扰电话,业务员性急,叫两声不接就挂,也有人很耐烦,“喔喔喔”叫个不停。
家住县城,平时也听不到鸡叫。这段时间不一样,年关将近,家家户户都有鸡,每天清晨,雄鸡一声递一声响彻小区,令人怀疑是在梦中。“喔喔喔——!”“喔喔,喔——!”鸡们叫出了年味儿,叫出了浓浓的生活气息。也是啊,从前人家哪怕是再穷,过年,也少不了鸡。
岳父在山西时,有一年养了九只鸡。一家人精心饲养,眼看着小鸡崽一天天长大成鸡,一天天羽翼丰满,雄姿英发,肥美诱人。“喔喔喔!”一群公鸡争相啼鸣,此起彼伏,好不喜煞人也。九只鸡并非完全自家享用,其中四只,岳父预备腌制后带回四川孝敬父母。然而,可惜,令人悲愤的是,有一天早上特别安静,岳父到院子里一看,鸡没了,被人偷走了,剩下的是满地鸡屎。须知当时是紧缺年代,买啥都离不开票呀!鸡没了。鸡没了。辛辛苦苦养大的九只鸡,一只都没有了。岳父想起了一壶油,五磅的暖壶,满满一壶食用油,也是带回家孝敬父母的,在火车上,被我老伴,他的大女儿一脚踢翻了。我问过老伴:你爸揍你了没?老伴说没有,还说她比她爸还心痛。这一点我一直想不明白,如果我是她爸,非揍她不可,那不是水,是满满一壶油啊!如果我踢翻了一壶油——不,半壶,甚至是小半壶,我妈肯定要揍我。第二年想起来我曾经踢翻了油,还得揍。
岳父的鸡被人偷走那年,我家也养鸡。十几户人住一个大杂院,家家都养鸡。不敢敞养,全部关在鸡笼里。那时相信母鸡滋补,且有肉有蛋,一笼子鸡,最多有一两只公鸡。就这一两只公鸡,平时便吵得不可开交。
有一句俗话:一笼子鸡,总有一只会叫的鸡。这话通常指的是赌运气。例如买彩票,一注不行,五注呢,十注呢,总有一注会中彩。那时讲究多子多福,也有赌运气的意思。众多孩子中,有出息的那个,便是会叫的鸡。
孩子与鸡的说法,是单位一把手告诉我的。一把手是乡下人,排行老大,下面一大堆弟弟妹妹。“满满一笼子鸡,我就是那只会叫的鸡!”一把手不无得意地说。他当兵,提了干。提干那个月,五十多块钱干部津贴数了又数,数过瘾了,留下当月伙食费,余者全部寄回家。他提干正好是冬天,弟弟妹妹们终于盖上了温暖的被子。一把手总结说,在乡下,生一个孩子是生,生十个八个也是生,万一有一个弄对了,全家都跟着沾光。“弄对了”是四川方言,出息了的意思。“弄对了”的那个,便是一笼子中那只会叫的鸡。
当了一把手,弄得不是一般的对。后来,他们全家陆陆续续都进了城,一把坦然承认自己走了后门。说罢,他站起来,昂首,挺胸,哈哈大笑。
一把手嗓子好,中气足,笑声极嘹亮,“哈哈哈”听起来居然有“喔喔喔”的神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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