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安
以秦岭——淮河为界,分出北方南方。
北寒南暖,南不知寒。
一。
人在十八岁成年,因为十八岁以前,没有人会离开自己的家乡,也没见过异乡人。十八岁以后,人们像被风裹着的蒲公英,从北到南,从南到北,飘向自己的归宿。
二。
他们相遇在大学一年级。
刚成年的人们挣脱了束缚,却还没学会驾驭自由,情爱的花在各处盛开。
他们理所应当的坠入爱河,就好像身边无数对男女所做的那样。
北方汉子,简单,稳重,喜欢把话憋在心里。
南方姑娘,内向,温柔,是那种永远都在埋头读书的乖孩子。
“同学,你旁边的位子有人吗。”
她抬起头,一张温和的笑脸毫无防备地刺入她的世界,搅乱了她平静了十八年的心。
三。
她初来北方,被呼啸的北风吹的摇晃。他就给她打热水,买棉衣,看着她被裹成一个球,只剩通红的小脸露在外面,嘿嘿傻笑。
他爱打球,也就免不了小伤小病。她熟悉了每种伤的治法,从让人眼花缭乱的药膏里拿最合适的那种,然后一边叮嘱一边给他擦药,眼里的温柔像要漾出来。
大学不是小社会,也不是大染缸,大学仍然是学校,是最后的象牙塔。
规则在这里极其简单,上课,考试,拿分。
于是生活也变得简单,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复习,一起散步。
夕阳在落下以前温柔地拥抱着整个校园,人们在四处散落,匆忙或打闹。
他牵着南方姑娘,觉得这样一直下去就很好。
四。
爱情是什么呢。
心跳一百一十次,从你手中接过一本书,与你道别,回味三小时,大概就是爱情。
身旁的情侣纷纷散场,又重新开花,分分合合,是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律。
他们从大一谈到大四,是大家眼里恩爱的模范。
大学的时候,校园很小,所以世界就很小。
如果人生到此为止,他们就算是一路白头,生死与共。
五。
有人说工作杀死生活,很多人三十岁就死了,只不过到七十五岁才埋。
他今年二十五岁,每天疲于奔命,像是在做最后的冲刺,只不过这冲刺日复一日,看不到终点。
没有一个挖煤工人靠勤奋成为老板,他和她蜷缩在三十平的出租屋里,看着上涨的房价皱眉。
他的话越来越少,对她的问候也越来越敷衍,压力缓慢而粘稠,充满生活的每个角落。
真正的世界像海洋馆的回廊,看似无限宽广,实则你只拥有狭窄的通道,只能不停向前,什么也触摸不到。
他觉得那些鱼都太美了,也太远了,他的生活不应该是奔跑,应该是闲庭信步,和那些鱼一起,神仙眷侣。
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又好像什么已经完全变了。
六。
她的存在开始变得多余。
她的温柔腻烦,谨慎懦弱,平淡的脸好像他的人生。
看似充足的时间给了年轻人无限的希望和勇气,他们觉得自己天赋过人,无所不能。
所有既定的东西都让他们觉得被拖累,比如家庭,比如存款,比如爱情。
他开始在深夜叹气,叹自己这辈子难道就要永远被她拖住,再无宏图。
没有人能藏住心思,不从嘴里说出来,也会从其他各处冒出来。
七。
他变了。
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无能为力。
她笑的愈加温柔,温柔像水,也像血。
当一件事情开始变糟,就会变得越来越糟,直至崩塌。
他们开始吵架,开始砸东西,开始把生活搞得鸡飞狗跳。
让她当了十八年好学生的大脑想不明白还有什么办法能挽回爱情。生活就像是你想题想到头痛,翻到答案时却只有一个略字。
八。
太多的东西塞满了他们原本简单的生活,金钱,权利,美色,欲望。
这些东西横冲直撞,把一切搅得乱七八糟,然后纠缠在一起,让你无从理起。你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人生不能重来,比死亡更可怕的是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活走向绝路,却还要不停地奔跑,因为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九。
凛冬,深夜,凌晨一点。
她收拾好所有的行李,转身出门,没有回头。
他坐在床上,最后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恍惚间觉得看到了刚相遇时的她。
清澈。
在他们最后的结尾,事情重新变得清澈,然后终结。
十。
他如愿打碎了玻璃,游到了那些鱼旁边,生活没有变得更好。
那些鱼娇纵,受不得一点气,也不允许有一点事忤逆心意。
他从逢迎,到冷淡,再到厌恶。
他开始和那些鱼保持距离,重新回到一个人的生活。
北方的天太冷了,城市像一块冰疙瘩,他突然生出心思,他想去南方。
十一。
他从北方到了南方,碰到了很多人,很多事。
原来南方也很冷,原来她以前说南不知寒只是不想反驳自己。
他在南方的城市里抽烟,他觉得这一生他还会遇到很多人,但不再会遇到十八岁的她了。
南方的寒扎在心里,让他颤抖。
他不想留在这片伤心地了。
十二。
他越过了南方,去了澳大利亚。
他的生活重新变得清澈,只不过不再是十八岁的样子。
关山难越。
越南。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