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学校后的一周,方叔和周阿姨来学校看过我一次。他们邀请我下周去他们家里吃饭,我用自己学业繁忙的理由回绝了他们,他们对我实在太好了,就像对待自己亲生儿子一样。我想我需要尽可能地远离他们,我怕自己出现在他们家里以后,会让他们家里的气氛变得无比微妙,即使方叔和周阿姨不在乎,他们的儿子方俊文也一定会在乎的。
方叔和周阿姨离开学校的那天下午,我来到学校的电话亭里拨通了家里的电话,问了婶婶的情况。听到我妈在电话那头唉声叹气,我就知道了结果,转而问了问我爸的情况。我妈只是含糊地告诉了我爸很好,让我不要操心家里的情况,只管照顾好自己就行。我妈还在电话那头责怪我将两千块钱放在了家里,她说,他已经托人将那两千块钱寄给我了,让我记得查收。
“儿子,妈和你爸这辈子亏欠你很多,对不起你,那两千块钱好好收着,家里一切都好,你不要太过担心!”
“妈,你怎么又给我寄回来了,我不需要那么多钱,身上的钱够花。”我心里一阵阵酸楚。
我说完后,就听见电话那端似乎有一阵阵地争吵声,我刚想问一问我妈发生了什么情况。我妈却在电话那头急匆匆地说:“你爸和别人吵起来了,妈去看看什么情况,就先挂了,回头再说!”
我还想说话,电话里面却响起了嘟、嘟、嘟...挂断的声音。
三天以后,我收到了家里寄给我的钱。我打开信封,一张一张地数了数,发现竟然有三千块钱,我妈她给我多寄了一千块钱。那一瞬间,我拿着信封的手微微地颤抖了起来,接着我埋头痛哭了起来。
一个月以后,我们宿舍六个人集体聚了一次,为的是庆祝我们宿舍三个人拿了贫困补助。我拿的是特困,马阳和杨宇拿的是一般贫困,我的钱要比他们多。杨宇还特意问我用了什么方法拿到的特困名额,我只是淡淡地说:“可能是他们良心发现了吧!”
“要是良心发现了,那什么时候能轮到我们啊!”宿舍里的其他人起哄说。
我拿起一瓶啤酒使劲地向自己嘴里灌。我想,也只有我自己知道为什么辅导员大发慈悲,将特困名额安排给了我,但我不为此感谢他,因为这个特困名额早该是我的。只是现在我拿到了,却成了交易,我一辈子也无法摆脱的交易。
啤酒一口一口的被我吞进了肚子里,我全然不顾啤酒已经撑满了我的整个胃,只是一股脑的往肚子里咽,最后的结果就是啤酒从我的胃里翻涌而出,我不断地张大自己的嘴巴呕吐着。那晚,我吐得次数已经记不清了,只是隐约记得自己是被人背回去的。
两个月以后,已经是我第八次向家里打电话询问我婶婶的消息了,然而这次询问依旧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消息。
“你婶婶还没有消息,要是有消息了,会第一时间通知你。”我妈疲惫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接着,我和我妈唠起了家常,只是这一次与往常不一样了,我妈说到最后竟然哭了起来。起初我以为是为我婶婶哭的,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为我哭的,不过那个时候,一切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秋叶被凛冽的北风吹散在了寒冬里。大家都说今年的冬天要比往年还要冷,我也感觉到了,是那种刺骨的寒冷,不过这种感觉在一个多月以后要强烈的多。冬天的第一场雪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降临在了人间,我清楚的记得,那晚是田雨的生日。
我和江珊珊以及她的男朋友为田雨庆祝生日。我亲自为田雨准备了一个生日蛋糕,上面写着“永远年轻,永远快乐”的字样。我们四个人在吃饭的时候,我轻轻地将生日帽放在了田雨的头上,并轻声地对她说:“生日快乐,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
随后江珊珊和她的男朋友也都送上了祝福。
我们送完祝福以后,田雨闭上眼睛许了愿望。她许完愿望,吹灭蜡烛以后,笑着对我说:”你猜我许的什么愿望呢?“
”我想想!“我说。”不行,不行,我实在猜不出来。“
”是关于你的...“
那一刻,我冰冷了许久的心似乎正在一点点的被融化。我看着田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我激动的快要说不出话来,眼泪也在我的眼眶之中打转,然后不经意间夺眶而出,流在了脸上。许久没能感受到这般温暖,在今日,田雨的心中,她的一句话,让我在寒冷的冬日不再寒冷。田雨伸出手帮我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她微微地笑着。
“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呀,不怕被江珊珊和杨涛看笑话嘛!”
我感受着田雨帮我擦掉泪水的温暖,此刻,我露出了憨笑。
“田雨快说,你许了关于陈桐的什么愿望?”江珊珊说。
“不告诉你,我要是说出来了,就不灵了。”
“陈桐,田雨的生日愿望就是关于你的,你不做点什么嘛!”
我挠着头,看了看江珊珊,又看了看田雨,一副没有准备好的样子。
田雨看着我呆呆的样子,知道我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话来,便说:“好了,大家都吃蛋糕吧,陈桐要说的话就让他藏在心里,有时候把话藏在心里也是一种美好!”
田雨说着拿起了切蛋糕的小刀给大家分蛋糕吃。我接过了田雨手中的一块蛋糕后,看着她,然后咬了一大口。蛋糕最上层的奶油沾了我一鼻子,他们看着我的样子都笑得合不拢嘴。田雨笑着说我像大马戏团里的小丑。他们开心地笑着,我也跟着傻笑了起来。在那一刻,前所未有的温暖流淌进了我的血液,最后流遍我的身体。
我想我要对田雨说的话就在今日了,我怕今日过后,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深吸了一口气,鼓起了积攒了二十几年的勇气看着田雨,轻轻地说:“田雨,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有许多藏在心里的话对你说,以前我是怕,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你愿意我说给你听吗?”
我说完后,他们都静静地看着我,等着我说后面的话,而我在等着田雨点头。田雨看着我笑了笑,也不说话。
“田雨,你在想什么呢,陈桐要给你表白了,你可要抓住机会啊!”江珊珊说。
“我才不要那么着急听陈桐给我表白,我要好好想一想。”田雨歪着个脑袋说。
“陈桐,完了,完了,田雨不想听你表白了,你还不赶快给田雨说点好话呀!”
我沉思了片刻…
“我,我嘴笨,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才好,田雨,请你原谅我这一回,让我把藏在心里的话都说给你听好吗?”我涨红了脸说。
“好吧,那你说,我听着。”田雨双眼微笑般地看着我说。
“哇,见证美好的时刻要来了!”江珊珊说。
此时此刻,我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了,也许我真的是糊涂了,但我想这并不妨碍我接下来要对你说的话。其实从一开始,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再也没有忘记你,你一直都被我深深地藏在心底最深处。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即使我无数次的说服过自己,让我改变这样的想法,可得来的结果却是一次次的自卑,自卑让我一度不敢接近你,这就是为什么我曾有一段时间故意躲着你。
我知道,深深地知道,你是我见过最善良、最漂亮和最温柔的女孩,也是我深深喜欢的女孩,只要我每天看着你快乐和开心,就心满意足了。可是现在,就在此时此刻,我不想只看着你每天快乐和开心,而是想从此以后陪你一起快乐,一起开心,一起笑,哪怕是一起哭。因为我知道自己无法说服不去喜欢你,你就是我的全部,田雨我想对你说,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现在我想继续延长对你的喜欢,这个喜欢没有期限,是永远。
我想让你答应,在我们一起毕业后,找到人生中第一份工作时,你做我的女朋友,好吗?我想那个时候的我一定有足够的勇气对你说,田雨做我的女朋友吧,我现在足够优秀,可以做你的男朋友了。
我说完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后,身体终于轻松了很多。这是我自经历了那个女孩的事件后,难得轻松的一次,现在我终于可以放下心中藏了许久的秘密了。田雨此时没有看我了,她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我知道她流泪了,她怕我看到她的眼泪。江珊珊和杨涛在一旁为我竖起了大拇指,我静静地看着田雨,等待着田雨的答案。
几分钟以后,田雨慢慢地移开了她的双手。她笑着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可爱极了。她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一颗、两颗、三颗...清澈又透明的泪珠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了光晕,让我产生了一种幻觉,我久久地盯着田雨的眼睛舍不得移开一点视线。
田雨被我看的不好意思了,她扭过头对江珊珊说:“你看陈桐是不是在犯花痴,盯着我看,眼睛都不眨。”
我连忙看向了别处,脸瞬间红了起来。
“你看,你看,陈桐害羞了!”江珊珊指着我说。
大家都笑了起来,只有我哭笑不得,脸越来越红了。
一片欢声笑语后,江珊珊说道:“人家陈桐还在等你的答案,你不表态吗?”
“我才不要说,让他慢慢等着吧,谁让她现在才对我说这些话,晚了!”
“陈桐,你看着办吧,我们家田雨可不是随随便便就答应别人的。”
“对!”田雨的脑袋靠在了江珊珊的肩膀上说。
我看了看江珊珊,又看了看田雨,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你看把陈桐吓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江珊珊说。
我傻傻地笑了,心里乐开了花。
给田雨过完生日以后,我们一行人离开了饭店,向学校走去。江珊珊和杨涛他们走在前面,我和田雨走在后面。原本只需要十几分钟的路程,我和田雨走了整整一个多小时。那一个多小时里,是我自踏入学校以来最开心的时光。
我一直将田雨送到了她的宿舍楼下,在离开时,她叫住了我,轻声地对我说:“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欢我,我也知道有一天你会将喜欢我的事情亲口告诉我,不管怎样,我都会默默地等着成为你女朋友的那一天…”
“我希望那个时候会看到一个全新的陈桐,加油,为我,也为你自己!”
她说完后,转身跑进了宿舍,消失在了夜色中,而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傻笑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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