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今夏,起床啦。”一大早叫醒我的不是设定好的闹钟,而是老乔从厨房传来的大嗓门。
“哦~马上。”
然后迷迷糊糊一阵燥热中我睁开眼睛,“爸,你是不是关我空调了?”
老乔穿着围裙跑过来,将校服扔到我面前说:“小祖宗哎你快点起床,今天你去新班级,别迟到。”
上学期期末文理分班,我选了理科,原来的五班因为班主任是语文老师所以作为文科班,选理科的被分出去,我被分到了三班。
我以最快的速度穿完衣服洗漱完发现快来不及了,给我妈上完香,就拿着书包往外跑,老乔一把抓住我,往书包里面又塞了一盒牛奶和一个蛋饼说:“活该。”
我一路猛踩脚踏板,终于赶在预备铃响之前冲进校门,真好!开学第一天不用被新班主任盯上了。
“今夏,这里。”李渔冲我招手。
我得意的走到他旁边坐下:“不愧是我渔哥。”
我跟李渔小学初中都在一个班,因为我剃寸头的事他觉得特别酷,从此成了死党。
教室里叽叽喳喳,聒噪声盖过了窗外的蝉鸣声,空气里充斥着新同学的亢奋以及旧同学看到新同学的亢奋。
过了一会儿一位留着平头的中年男人走到讲台面前,拿着三角尺敲了几下桌面,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大家安静!我是三班的班主任,马川,一马平川的马川,也是你们的数学老师。”然后转身在黑板上狂草出他的名字。
这个马川,个子不高嗓门却很洪亮,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剃的超级平,从我这个角度看很像地里被镰刀整整齐齐割过的韭菜一样,除了颜色不一样,我知道我这个比喻很烂,但真的很像,粉色的短袖衬衫束在并不合适的西裤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数学老师一样。
越看他的平头我越想笑,自言自语的说:“确实一马平川。”
“原三班的同学对我想必是很熟悉了。新来的同学,欢迎你们加入三班这个大家庭,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成绩说话。来,新来的同学先自我介绍一下吧。从靠门这组开始。”
新同学一个个开始按顺序自我介绍,我跟李渔小声嘀咕:“马川咋样。”
李渔用余光扫了一眼马川,用唇语说:“别惹他。”
我立马闭嘴,不一会儿就轮到我了。
“各位同学好, 我叫乔今夏,大乔小乔的乔,今年夏天的今夏。很高兴可以和大家分到一个班,希望我们未来一起努力,共同进步,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学,谢谢大家。”
班里一片掌声,马川接过我的话:“今夏同学说的很好,希望啊你们以后在三班能再创辉煌。”
同学一个一个的介绍,大概有十三四个,最后一排站起来一个男生,我猛然惊住,是他?我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两个小人在打架,是他?不可能!是他吗?
“哇,这个长的不错。”前桌桃子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回头看桃子,她一脸花痴样,娇羞地用笔戳着我的桌子。
“大家好,我是顾瑾年,“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的瑾年,谢谢。”他说话的时候我正好迎上了他的目光。一瞬间,熟悉、陌生、不知所措,各种情绪一涌而上,真的是他!
现在的他完全看不出当年的影子,皮肤白了不少,个子也长高了很多。唯一不变的是他的小梨涡。
桃子姨母笑的看着我:“你俩名字还挺有缘,一个公瑾,一个小乔。”
我一下脸红的发烫,低着头:“别瞎说。”
夏日的蝉鸣似乎更响了,而我只觉得安静,出奇的安静。他是不是还记得我?他,还记得我吗?
我跟顾瑾年相识于5岁那年。故事一样发生在夏天,有一天楼下顾爷爷家来了一个和我同岁的小男孩,黑瘦黑瘦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身高还没我高。他就是顾瑾年。
听大人们说,他妈脑子不好,带着他一起吃安眠药,最后只有顾瑾年一个人被救了回来。他爸又是一个烂赌鬼,欠下一屁股光头债,他妈死后这个赌鬼就跑到深圳去了。年幼的顾瑾年辗转几个亲戚家都没有人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最后被送回老家给他80多岁的爷爷照顾。
老乔看这对爷孙可怜,经常做了饭叫他们上来一起吃,一来二去我跟顾瑾年就熟络了起来。
“你叫什么?”
“顾瑾年。”
“怎么写?”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的瑾年。”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妈妈说的。你呢?”
“我叫乔今夏,我也是我妈妈起的名字。”
因为我们都没有妈妈,所以觉得格外理解对方,每当巷子里的小孩“童言无忌”的故意对我们唱“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的时候,我俩就联合起来整他们。
我们像连体婴一样,一起在下雨天捉蚯蚓,一起光着脚丫子踩石子路美其名曰足底按摩,一起对着电扇“啊----”模仿刘德华的颤音,一起对付巷子里的恶霸“胖虎”,一起趴在我家唱歌用的“功放”上研究它的结构,结果老乔一句“我宁愿你冷酷到底”差点没给我俩震成聋子。
因为他的出现,我开始喜欢夏天,热气腾腾的夏天真棒啊。
我们发誓,结成同盟,像铁甲小宝里的卡布达和小让一样,赶走世界上所有的坏人。但上小学前一天他突然消失了,就连后来顾爷爷的葬礼他都没有回来,我觉得这是一种背叛,对我们伟大誓言的侮辱。
我没想到还能再遇见他,虽然现在我很能明白他当时的身不由己,但仍不能释怀他的不告而别。
有时候就是这样,得到后再失去比从没有得到过更让人失望。
“好,感谢顾瑾年同学。这个我可要好好跟大家说一下,顾瑾年同学是深圳中学的年级前五名啊。”
“卧槽!”李渔大为惊叹,果不其然地被马川奖励了一个粉笔头。
马川接着说:“这个......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这次回来和大家一起参加江城市的高考,你们要有点紧迫感了……好,同学们都介绍完了,座位呢先这么坐,等明天摸底考试结束后,按成绩重新排。”
教室里顿时唉声一片,马川的三角尺招牌性地敲了几下讲台:“喊什么喊,不考试能叫学生吗?来,徐东阳,还有你们几个过来,把课本发一下,准备上课。李渔,全班就你喊的最大声,我看你摸底考试能考出个什么花出来!你过来,把班级花名册每个人发一张。”
我并没有心情听李渔接下来的吐槽,一直回想着刚刚和顾瑾年对视的瞬间。
人总以为多年后的重逢应该是激动,是欢呼雀跃,是热情寒暄,而事实上,是陌生,是小心翼翼,是礼貌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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