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特别贫穷,穷到什么地步呢?真的是一毛钱都拿不出来。
现在九年义务教育真正进入免费阶段,小学、初中不收取任何学杂费。而我读书的时候,学校不仅要收课本费还收取学杂费,一年两次。两次收费的节点基本都是开学后不久。农村初中自然有其特殊性。
一 从小穷到大
上半年的收费发生在春季,春季正是各种作物播种的时刻,各种准备工作,如买农药,买种子,买化肥等等都需要钱,而这个时候收学费对类似我的家庭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学费一拖再拖,即使到了截至日期,父母依然没有拿钱让我交学费的迹象。
下半年的收费一般都是秋季,秋季收获各种农作物,按道理来说,经济应该会好一点儿,然并卵。当时农民种地要缴提留,按人头算,各种农作物从地里转移到家里,晒干后就开始了卖卖卖的节奏。种地不是做生意,想稳赚不赔比登天还难。父亲有记账的习惯,况且粮食并不值钱,一番盘算下来,能保本已经不错了。
秋天本是收获的季节,但是家里除了基本的口粮,其他全都卖光了,卖的钱还堵不上缴提留的口子,收支严重不平衡。记得《悯农》的一句诗词“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我们的情况要好一点,只是种地仍只能停留在糊口阶段,根本无法养家。
春节前后,父母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分钱花。从节前的筹备年货到节后的亲戚走动都需要钱打点。另外节前上门要帐的人比较多,能给人家的父母会先给人家,只能自己多节省,年货筹备简单一些。
像给我们置办新衣服,母亲的原则是一人一件,可能是一条新裤子,也可能是一件新褂子。父亲是一家之主,为了体面,母亲会考虑多给父亲置办一件新衣服。
大姐读高中后,每月回家一次取生活费。有时候家里真的拿不出钱,母亲会到邻居爷爷家借钱,有钱再还。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这位爷爷也特别体谅,每次都很爽快。像借钱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母亲出面,父亲很少露面。父亲做的最多的事情是到村里的小商店拿钱,店老板有个专门的本子,谁从他店里拿钱了,他会记一下,等还钱的时候再把名字划去。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村会计的举报,原来村支书虚瞒假报,村里交上去的钱大部分落入他的口袋,被他们吃喝玩乐了。因为这件事情,村里的人齐心协力闹了很久,几年都拒缴提留。这的确缓解了一部分经济压力,但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我们一天天长大,花钱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
大姐进入大学后,我家开始进入贷款时代。一般是年初贷款,年末还款。贷款需要担保人,父亲最先找到本家的一位叔叔,他跟父亲是同一个爷爷,关系很近了。但是他不太愿意,父亲连番找了几次,才勉强答应。
我之所以对这些情况如数家珍,是因为父母从不避讳当面谈钱,家里的经济情况一直赤裸裸的摆在眼前。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从小穷到大。
二 因为穷,所以如此
因为穷这件事情,带给我的影响:
1 比较自卑,因为学费严重拖延,每次都被班主任“请进”办公室。办公室里那么多老实,说明不交学费的原因,真的是太丢人了。每次的诉说到最后都是以哭结束,那种心理过程真是说不出的味道。
现在再看这件事情,其实穷并不丢人,当时班主任的解决方式欠妥。班主任要了解情况,这样 的“大庭广众”的场合不太合适。这样的场合只会加重我“丢人”的心理,况且这位班主任带了我几年,对我家的情况应该很了解了,但是他每次都是例行公事,让我把同样的情况一遍遍复述,这的确不太合适。
2 没有安全感。我特别喜欢屯东西,婚后老公也指出我的这个问题。食用油明明还有半桶,我已经开始着手买油。他经常笑我是“未雨绸缪”,这已经是我的生活习惯。没有安全感关键还是自己不够强大,我只能通过后天的努力去弥补。
3 特别讨厌势利之人。因为穷,本家的很多亲戚不愿意跟我家往来,后来我家的条件改善了,反而主动到我家走动。可是我冰冷的心已经暖不起来了,我常年不在家,家里的人情世故都是父母打点,他们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没有刻意回避,也没有刻意去修复关系。真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话用来描述我家的状况特别合适。
趋利避害应该是人的本性,但是有时候事情不能做的太过分,刻薄对人,总有一天你也会被命运捉弄。
一直流行“女孩要富养,男孩要穷养”的说法。说穷养的女孩经不起诱惑,富养的男孩没有什么出息,不会自己努力奋斗。这样的说法还是太片面了,凡事都有两面性,不是万事俱备了,事情就一定能朝好的方向发展。
之前的一份工作,老板特别瞧不起穷出身的孩子。当时我们的工作还兼收银员,时不时会有家长交学费过来,老板不在,我们暂时保管。老板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她的形象在我面前至少矮了半截。
经历过穷的人才会更加懂得珍惜。在如此穷的环境下,父母没有偷没有抢,老实本身,努力工作把我们抚养成人,他们的身体力行已经给了我们最好的品质教育。
家里的状况稍有改善,我们就会特别感恩。我们从不奢求过上多么大富大贵的生活,知足常乐就好。
父母身上的宠辱不惊,真是给我上了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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