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完家长会，我陪女儿去她学校车库拿自行车。女儿走到自行车前，踢了一脚说：“总有一天我要把这辆车给踹掉。”
“才买的新车，1000多块呢？你就舍得？”
“你看现在谁还骑自行车啊！班上连男生都不骑了。”
我抬头看看眼前大车库，东一处、西一处孤零零地停放了十几辆车。
空荡荡的车库把我的思绪也给牵跑了。
我十多岁时，自行车正走进乡村，学骑车成了一时新风尚。村里男男女女挤在大晒场上学骑车，还有一大群人围着看热闹。一放学，我就直奔晒场，只要天气好，总有人趁着夕阳余晖在练车。我和小伙伴们互相帮忙，偷偷地学车。踏上自行车，摇着车铃铛，说不出的骄傲。谁家要是买了自行车，铃铛摇得格外响，那种喜悦不亚于今天家中买了宝马。
在那股热闹、欢笑的浪潮中，我学会了骑自行车。第一次正式蹬车上路，可谓“惊涛骇浪”。那个赤日炎炎的夏日午后，屋外万籁俱寂，蝉都热倦了、哑了。母亲在凉床上睡立不安，不时起来向外张望，自言自语地说：“要是你爸在家就好了，就能用车把化肥驮回来，不必去挑了，稻子真要施肥了，不能再拖了。”安静的午后，母亲的声音虽小，却如雷贯耳。我从竹床上跳了起来，对母亲说我去供销社帮她把化肥运回来。“你行吗？”“行。”我的神情不容置疑。母亲从未骑过车，她看到别人总是轻松平稳地把货物运回来，在她的眼里，我算是会骑车的，虽然我上下并不熟练。在母亲一再叮嘱下，我上路了。
供销社职工看我年龄小，帮我把化肥在后凳上横绑好，又扶着我上了车。一上车，自行车笼头就剧烈地扭摆起来，整个车身跳起“S”型舞，笼头像仰天长嘶的马，拼命往上翘。我跌跌撞撞往前奔。要命的是有一截上坡加拐弯，我摁住车头，耗尽气力往上蹬，才上了坡，还未喘口气，紧接着一个下坡，车像脱缰的野马在斜坡上横冲直撞，横绑在车后凳上的化肥像一条水中大鱼，拼命摆动，奈何不得，险象环生。自行车下了坡后，还冲了好一段路，所幸一路上没有一个人。
四十分钟左右，我驮着一包化肥冲进了村，还未到家门口就高兴地大嚷：“妈，我回来了！”母亲跑出来，眼里的喜悦犹如昨日。父亲一回家，母亲就把我的“战果”在他面前“炫耀”了一番。父亲听闻，眼露惊恐，说：“这小丫头，胆子也太大了，一担化肥可不只是说得那么容易驮回来。”母亲虽不会骑车，从父亲的神色里大概也读懂了那种危险吧，毕竟我才十五六岁。那个夏日午后，一个人“飞奔”在寂静的乡村公路上的场景常让我惊恐不已。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啊。
有过驮化肥的经历后，我从父亲那里获得了骑车通行证，只要父亲的车是空闲的，我就骑着车到处“飞”，自由自在。自行车成了我的“极速飞车”。
校园操场上，几个同学在打排球，我正骑车经过，有人顺势给我来了一个球，我像早有准备，轻松一弹，球就飞到要去的地方。我们那时上下学，公共汽车少，许多学生都是骑行族，个个都是好把手，人只要一上车道，车轮就不知疲倦向前猛冲，我也是其中一员大将。一次，一个小伙子骑车一直从繁昌追我到横山。横山车站人多拥挤，我不得不下了车。那小伙子赶上来激动地说：“妹子，可把你追上了，就那几米路，我追了几十里！”天哪，我不知不觉当了一回赛车手，还是冠军呢。
车上的故事越说越长，我就是喜欢骑在车上的感觉。夕阳西下，倦鸟归林，已是深秋，我骑着车正往家赶。老公在乡村公路拐弯处出现，一见到我，他就放开车笼头，展开双臂、哼着歌，朝我做拥抱状，我笑他别大意失荆州。
我正沉浸在十七八年前那一个个金色晚霞中，一声声汽车鸣笛将我拽回现实。我和女儿也走进热闹繁华的街市。眼前，车来车往，流光溢彩。或许自行车只应跌落在岁月的长河里，浓缩成一段段旧时光。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