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无穷而人生有尽,繁华转眼会成空,而乐与悲就在一瞬间转换,一切有如电影的快镜头切换演绎着。这似乎成了造物主为诗人们量身打造的脚本:天地广阔而个人渺小,英雄已逝而自己老大无成徒增伤悲,眼前的春花秋月不过是个序幕,真正的主角统一定为诗人的爱恨情仇。蓦然明白,“爱恨就在一瞬间”,李玉刚的那一嗓子原来是如此的大有深意。
你看陈子昂似乎一直就那样站在幽州台上,不无感伤。高天渺茫,时空无限,前不见古人 ,后不见来者,此情此景,怎一个孤独了得。进谏不听,反被下狱,只能独登高台,与天地相往来,“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最终他在乡间忧愤而亡。
黄州赤壁下,长江水波不兴,朗月当空。苏轼一行立于船头高歌,“月亮出来亮汪汪,那个美丽的姑娘在何方!”可是赤壁名气太大,有点压得苏轼他们喘不过气来。曹操、周瑜、黄盖……滚滚长江东逝水,流淌的都是说不尽的英雄血。有山间的风拂过,苏轼空自嗟叹:英雄踪迹已难觅,更何况自己蝼蚁残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与滚滚长江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伤害他的是永恒的时空,疗救他的也还是永恒的时空,最后苏轼在取之不禁用之不竭的清风明月中暂时寻到了安慰。
王勃才气太盛,出名太早。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呀”,似乎说的便是王勃,他六岁援笔成文,十六岁便被授职朝散郎,高宗惊呼“奇才,奇才,真乃我大唐奇才!”王勃眼前的路似乎已是直通青天,然而毕竟年少轻狂,不懂世路艰辛,因一篇游戏文章而被逐出王府逐出京城,政治道路由此终结。不仅如此,父亲也被贬交趾,即今天的越南。
虽有机会,但王勃却似乎已无意于官场,他决定南下探望父亲,途经现在的南昌滕王阁。滕王阁上,都督阎公正设宴大会宾客,意欲让自己的女婿作文以扬名文坛。在坐文士皆知其中根由,不愿提笔自找没趣,可是王勃就是王勃,面对眼前的各位,他认为完全可以傲视,于是他提起了笔,从此江山无价。“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真是神来之笔,王勃沉浸在赣江优美的秋色里,也沉浸在自己的诗文里。只是优美的风景还是让他产生了悲凉之情。“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宇宙无边,人生处处掣肘,怎能不产生悲凉之感。
当王勃面对赣江,当苏轼面对长江时,不知道他们的乐是真实的还是悲是真实的。江山妩媚,观之怎能不让人心动,然而想想自己,又怎么不让人悲伤,乐是短暂,悲是永恒。
在人生的暮年,杜甫登上了夔州长江边,远处漫山遍野的枯叶在秋风中簌簌而下,脚下是那日夜不停奔流的长江,他的声音嘶哑了。他右臂偏枯,右耳偏聋,因病连酒也不能喝了,人生也已是深秋,故乡遥远,亲旧无信,人生拥有的是彻骨的荒凉。日夜不息的江水边,杜甫感到自己就是那一片飘摇的枯叶……
逝去的终将逝去,永恒的终将永恒。在无边的宇宙中,我们总是会不断地听到先人的浅吟低唱,告诉我们那些怀才不遇、郁郁不得志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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