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壹已过去三天,才恍恍惚惚想起,哦,又是新的一年了。
亲友走后,在家闷头睡了许久,起来就是晌午,看着满屋狼藉,竟然感慨起来。一年一年就这样悄然过去,大多数人看似发觉了,其实都是不知道的。
前两日的家庭聚餐让我着实感到压力,除了日常的催婚,亲戚们都争先恐后地叫我拿出家里大姐的姿态,要我教训指导不懂事的弟弟妹妹们。我只好一面答应,一面深感无力,个人都有个人的路要走,我怎么能拿我自己的想法去教育旁人呢?况且我自己也还走在路上,深一脚浅一脚,不知道要踏在哪里好,踌躇满怀,生怕下一脚就踩在泥里拔不出来了。
我还全然是一个糊里糊涂的人,又怎么去说教我那些弟弟妹妹呢?
醉眼朦胧的姨夫说起自己的儿子,气得要死,恨他儿子年纪轻轻就早恋,谈了一个大他四岁的女孩,更嫌弃他儿子没有眼光,一米八的大个子,找了一个身高一米五的,真是丢他先人的脸!
姨夫醉醺醺地,扯着嗓门,他恨他儿子为了这个矮个子女孩,不好好拉小提琴,不然现在应该在办理出国留学的签证了,现在全毁了。
旁人劝他,你这是把你的想法强加于你儿子身上,你要同你儿子慢慢讲。姨夫歪着嘴,气鼓鼓,听不进去。
“我儿子他不缺爱啊!你说说,我儿子他缺爱吗?”
我忍不住回了一句,“姨夫,亲情和爱情能一样吗,你的爱是有压力的。”
大家顿时笑作一团,姨夫勾起头,歪歪嘴,默不作声了。
我看他的样子,又后悔讲出这句话,就接着说,“人啊,得先接受自己是个平凡人,然后接受自己孩子是个平凡人。”
一旁喝的脸红脖子粗的舅舅,对我伸出了个大拇哥,姨夫的脑袋勾的更深了。
我又连连后悔,前面一句话不该说,这句话更不该说。
好在旁人七嘴八舌地劝告,很快将我的话淹没了,但我仍有些坐立不安。
我实在是不该多嘴。
姨夫又和舅舅碰了一杯酒,什么话也没说,闷闷地仰头干了。
他沉默半晌,听着旁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和主意,眼皮耷拉着。他决计要在新年第三天和儿子谈一谈,抱着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决心。
家里的积蓄已然供不上弟弟前往北京学艺的开支了,姨夫说他谈完之后,还要从郑州回去鹤壁上班。
五十岁的他,都可以做同事的父亲了。
我只觉得心酸。为我姨夫感到心酸,也为我弟弟感到心酸。
我姨夫和弟弟都活在了我姨夫的期许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姨夫决计的“谈一谈”也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了。倘若他儿子不明白他的苦心,我不敢想象他又会如何决计呢?
我弟弟似乎也是预料到这种“决计”,饭吃到一半,在姨夫还未当着他的面提起时,就推说自己不舒服,便高一声低一声地咳嗽着,离席回家了。
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不知所终,一往而殆。
无论爱情和亲情,都是如此。
我开始有些感激我父亲,他对我并未有如此高的期许。或许他有,但从未对我表露过,也或许他已看开,选择乐观地接受我那套“平凡人”的理论。
不管如何,我都感谢他。
我只是女娲随便甩出的一个泥点子,摸摸索索跌跌撞撞地走在这路上,能平平稳稳地从天亮走到天黑,已经是再幸运不过的事了,还能有什么其他祈求呢?
祈求太多,人是不快活的。
像我姨夫一般,在二零二二年的新年,他的心里又该是如何地不畅快呢?
方才叫了一个收废品的,来将二零二壹年的废品卖了。来人是个老头儿,他收拾了半天,说出了价钱,我没听清楚,反问多少钱?
他又说了一遍,我说二十?
老头儿笑着摇摇头,我说五十?
老头儿笑得更大声了,拿出钱夹,颤巍巍给我掏出了一张崭新的五元钱的现金,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我决计拿这五块钱去楼下买些橘子,听说超市新进的橘子汁水饱满,特别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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