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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读读镇（原创）
1. 点拨林隐寺
秋风飒飒拂初唐。
杭州灵隐寺，红枫似火，银杏金黄。
寺庙殿内，一个和尚跪坐蒲团，轻敲木鱼。对面，坐着诗人宋之问。
刚从殿外进来，诗兴大发的他灵感初现。“鹫岭郁岧峣（tiáo yáo），龙宫锁寂寥”，可刚刚开了个头，突然才思枯竭，如郁如锁，难续下文。
只听木鱼声声，片片红枫飘落殿外。
大阖之际，往往是大开之时。
老和尚开口了，给他续了句气象大开的诗眼：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
宋之问如醍醐灌顶，豁然间才思泉涌，《灵隐寺》一气呵成，一诗奠定了宋之问的文学地位。
点拨之后的翌日，老和尚已不知行踪，此地空余楼阁亭台，晨钟暮鼓。
这段传说，每一个人都愿意选择相信。因为这个和尚不是别人，他正是初唐四杰的骆宾王。
传说给了他一个美好的归宿，要么皈依佛门净地，要么归隐云深不知处的的道家情怀。
但各种史料却记录着血淋淋的结局，《资治通鉴》说他追随徐敬业起兵讨伐武则天，最后死于乱刀之中。
2. 出塞惜别
虽不忍，但我们还得直面，骆宾王的一生坎坷。
骆宾王自幼家贫，天资聪颖，众所周知的七岁之作《咏鹅》，是他留给历史的一抹亮色，一声清亮童趣的永恒回音。
有学者说“红掌拨清波”是隐喻鹅在生活中的努力和辛劳。我不以为7岁的儿童有如此的老成和心智，但“白毛浮绿水”的悠然之后，“红掌拨清波”的奔忙，却似乎成了他对日后人生的预言。
离开杭州义乌的骆家村，他追求的步伐就没有停止过对命运之波的“拨动”。
刚过而立之年，即公元670年，因事遭遣的他就申请从军出塞，讨伐吐蕃。出塞之时，后来官至宰相的好友李峤曾为他饯行，并赋诗一首。骆宾王也回赠了短诗《别李峤得胜字》，后《唐诗品汇》摘录其四句，题为《送别》——
寒更承夜永，凉夕向秋澄。
离心何以赠，自有玉壶冰。
一生追求高洁的骆宾王似乎格外钟爱清澈。无论是澄澈秋天的“秋澄”，还是赠友以冰心玉洁的“玉壶冰”，都让这首送别诗处寒而不冷，不哀伤，不低沉，一如诗人心胸开阔，意境高远。在玉壶冰洁的意象中，此时的打更声声，倒如高山流水的伯牙鼓琴，在伴奏知音寒夜促膝，依依惜别。
3. 易水壮别
如此“清澈”的性格，怎容得打下江山的李氏唐朝被武则天篡权。于是，在公元684年，年近半百的骆宾王以笔为刀，拿起如椽大笔，为讨伐武则天的徐敬业写就了洋洋洒洒的《讨武曌檄》。文如剑戟，行云流水，其中的一句竟然让武则天惜才慨叹“宰相安得失此人”。檄文此句如雷贯耳：
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
放下笔后，他披上铠甲。
他必须是一位讨伐的战士。
胸中之剑，早已寒光闪闪。就在5年前，在昔日燕太子丹送别荆轲的易水边，他就留下过另一首送别诗《于易水送人一绝》——
此地别燕丹，
壮士发冲冠。
昔时人已没，
今日水犹寒。
犹寒的易水总是刮来萧萧之风。徐敬业兵败，骆宾王不知所终，从而留下开篇的一段传说。
4. 在狱咏蝉
拉开如此壮怀激烈的一生，我们再来一起品读他的《在狱咏蝉》，在他年届不惑的节点，尝试进入他的苍凉和沉雄。
那是在《讨武曌檄》的6年前，即公元678年，他因触怒武则天而入狱，并在狱中写下了《在狱咏蝉》。
在狱咏蝉
唐 · 骆宾王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
那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唐诗归》中评“信高洁”为说得“森挺”，意为“森然挺立，凌霜不凋。”
好一句“森挺”。不免浮想，那刮过鸣蝉的秋风，一定也令虬曲于窗外的古槐，晃动。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这历史留声的10个字，我听到的是一个中年诗人悲凉而倔强的呐喊。
我听到，秋风飒飒拂初唐。
5. 赏析
《在狱咏蝉》∣唐 · 骆宾王
【注释】
西陆：秋天
南冠：出自典故南冠楚囚，指爱国的囚徒。
玄鬓：古代女性盘起如蝉翼的黑色头发。
白头吟：汉乐府《白头吟》，相传卓文君写给变心郎君司马相如，意表忠贞。
【赏析】
秋蝉，代表高洁。首联以蝉比兴、自喻诗人的高洁品性。南冠和白头吟巧用典故，信手拈来，一语双关，寓意丰富。露重风多，暗喻环境压抑。尾联既表愤懑伸冤，也诘问时代。
【意译】
秋风烈，窗外蝉声高唱。
窗内，楚囚静思。
思深处，怎堪得，
如蝉翼的黑发之影，来独对双鬓飞白。
怎堪得，
蝉鸣阵阵，来唱和忠心不二的《白头吟》。
露水啊，你这般重，我如何飞？
秋风啊，你这般烈，我如何歌？
天下之大啊，竟无人
信我高洁。
问谁可表，
我此刻之心？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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