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淀的故事（九十）回家

海淀的故事（九十）回家

小留流第200篇

   上回说到，四个小娃娃，异想天开跑到清华园看火车。嘿，居然真让我们看见了，也看到了清华园老火车站。当然印象最深的，还是一堆堆的煤炭，不过谁也没敢爬上去，不然土豆变煤球了。

（火车站）

   我们几个小土豆，玩儿了一溜够，这才发现太阳已经偏西，阳光把车站的影子投射到站台和铁轨上，也照亮了那几节张着大嘴的车厢。

   该回家了，我们几个倒也一拍即合，兴高采烈地往回走，本来从清华园沿成府路一直往西，轻车熟路就能回到中关村，然后进海淀镇。可您猜怎么着？当我们走到清华园三才堂岔口儿时，不知是前世信鸽的导航，还是灵感大爆发，我当时就知道，这条路也可以回家，于是站住脚说：咱们走这条路吧，这路也能回家。

（三才堂路口儿）

   瞧瞧，红圈儿那，是成府路到三才堂的路口儿，我站在路口儿，非要向南走，也就是图的下方。结果小东子说：不行，还是走原路回家吧；祁五子也附和着：小东子说的对，咱们还是走原路回家的好。这时，一旁的小云子说话了：我跟大林走。

   得，四个小娃站在路口儿各不相让，为走哪条路，又开始了激烈的争论，过了好一段儿时间，我看实在僵持不下，就说：要不咱们分两路走，你们俩走原路，我和小云子走这条新路回家，说着迈开小短腿儿，小步流星的进了三才堂路口儿。见我前面走了，站在原地的三个小娃，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跟着也一溜烟儿的追了上来，四个小土豆儿，再次兵合一处将打一家。

（墙边的沙子堆）

   好嘛，我们几个正走着呐，突然发现路边儿一个大沙子堆。好家伙，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把我们高兴的哟，不约而同的扑了上去。我更得意了，咧着大嘴还说呐：听我的没错吧，不然到哪玩沙子呀。

   那时盖房、砌墙几乎见不着水泥和沙子。一般和泥都用黄土加水，好一点的加上熟石灰，人们它叫“掺灰泥”。咱们聊过，西上坡西侧的生产资料供应站就卖生石灰，用水泡开了和泥 。当然那里也卖刷墙的大白，一坨一坨的，还得买火碱，要不然刷出的墙，蹭一身白。还有糊顶棚的大白纸，苇蓆、椽子和油毡什么的。

   我16岁那年，一个人儿动手盖房子，就用掺灰泥砌墙，并自行设计人字柁，一个人儿上梁，钉椽子铺油毡，生生盖了一间18平米的房子，您瞧瞧。就这么说吧，当时沙子非常稀缺，很少见到，更何况玩沙子是孩子的天性，没看，现如今许多公园都建有沙坑儿。

   今天可好，我们见这么一大堆沙子，怎不激动。您就瞧吧，几个孩子瞬间扑了上去，脱鞋的、扒袜子的，你藏我找，玩儿的不亦乐乎，时间可就忘了。

（玩沙子的地方）

   有朋友说了，还记得沙子堆在哪吗？您还别说，记的真真儿的，这堆沙子在路西，一很高的灰色山墙下，对面儿是一工厂大门儿，里面特深。我清楚的记得，夕阳把山墙的影子投进了大门，而远处的地面还满是阳光。

   就这厂子，估摸着老邻居一定熟悉，叫“三星铅笔厂”生产三星牌儿铅笔，后来叫金鱼铅笔。50年代初从上海搬迁到海淀镇，位置在区委花园的对面儿，60年代又搬迁到清华园三才堂，也就是我们眼前这厂子。也许有缘，后来我上中学，也没少在三星铅笔厂学工劳动，这是后话。

   还说玩儿沙子的我们，这回真成土豆了，沙堆里藏来滚去，终于也不知谁说了句，该回家了。唉吆，这才想起真的该回家了，太阳都没影儿了。几个孩子手忙脚乱拔腿就走。也许是天要黑了，也许是着急了，或许是晕了，反正走到中关村北大街东口儿时，我没有向西拐，走中关村北大街这条路，而是径直向南扎下去了。

（中关村北大街东口）

（中关村游泳池）

   瞧，红圈儿是中关村北大街东口儿，如果走箭头方向向西拐，走到头又回到了冰窖那个路口儿。结果我们照直向南下去了。

   唉，现在看来，我们去清华园看火车这一大圈子，这是唯一走错的路口儿。就这样，我们几个往南一猛子扎下去了，路过游泳池都顾不上看了。眼瞅着天要黑了，说真的，谁带队谁着急，谁叫我领的这条路呐，我们急急忙忙往前走。

   不过我深知道，家的方向在西边儿，心里明镜儿是的，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找到向西的路。唉，等我们走到中关村南街时，这不，向西的路来了，不过此时天早黑了。

（中关村南街）

   咱们聊过，中关村有两条东西走向的大街，一条北大街，就是中关村大操场那条街，现如今的四环路。一条是中关村南大街，现如今叫中关村南路。

   我们几个到了中关村南路，抹头向西走，到了这前儿，天完全黑了，四外黑灯瞎火的少有灯光，只能凭借路上昏黄的路灯，颠颠儿的往西走。大家知道，前边儿就是特有名儿的中关村82楼。

（中关村82百货大楼）

   要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天都黑成那样了，我们也不知道害怕，还颠颠的走呐，唉，当我们走到82楼时，突然身后有人喊我：大林，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我急忙回头仰望，不仰望看到的是人家大腿。我一看呀，哈哈，原来是我们院北屋的金辉哥，也就是小光怹哥哥，他在北大附中上学。您瞧瞧，我们竟然在这儿相遇了，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当得知我们看火车走到了这里。嘿，大哥就是有大哥的样子，迈着很慢的步子领着我们一一回了家。

   咱们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我们几个小土豆从晌午玩到天黑，自己倒没觉得什么。然而可把四家子的大人急坏了，绕世界的找，就这么说吧，都乱成了一锅粥。

   你说几个三岁的孩子能跑哪去？开始在胡同附近找，然后满大街找。还四处喊呐，从大井胡同喊到了小车居，从菜市场喊到了太平庄，找遍了犄角旮旯，有的都找到西河沿儿了，就差拿棍儿捞了。

（最早的海淀派出所）

   唉，也就在那天下午，我大姐放学一进门儿，院子静悄悄的没人儿，进屋一看也没人儿，本以为在那旮旯和泥呐。可一等不见，二等还不回，跑到大门外张望，还是没有，这下可急了，又跑到区委花园、莺房找，又一趟一趟往家跑，多希望一进门儿，就看见我在院子里开汽车呀，结果还是空空的院子。

   好不容易把我妈盼回来了，我妈一听更急了：完了、完了，早知道不让他自己个儿在家。出街门就喊呀，嗓子都岔音儿了，也没见着人儿，赶紧吩咐我大姐，你快去派出所问问，有没有捡到孩子的？

   再看我大姐一溜烟儿的窜了出去，直奔海淀派出所。60年代初的派出所还在菜库胡同。瞧，图中那座大门楼儿就是，您还别说，那时的民警特别和蔼，见我大姐满头大汗，热情的说：你先别着急，告诉我怎么回事儿？大姐述说了回家后没见到弟弟的经过。民警温和的说，你再去亲戚家看看、找找，或许上谁家了，或许晚一点就回来了，另外报案时间还没到。无奈的大姐走出了派出所，又满大街喊去了。

   说到这儿，下面是大姐的一段儿回忆：看到小留流去看火车的小文，想起了那天我放学后不见了小弟在家，大门口附近也没找到，可急坏了。我跑遍了海淀镇上的派出所，都没消息。警察叔叔让我再找找，然后再来等消息。我把海淀镇的大街小巷转了一遍又一遍，嗓子都喊哑了，还是没影子。你知道，我把那些角角落落不知道丈量了多少遍，后来想起来都心慌腿软。。。

   来吧，说回到金辉大哥把祁五子和小东子送回了家，最后领着我和小云子回到了三角地。唉吆喂，家长一见孩子，抢步上前一把抱起，上瞧瞧，下摸摸，左看看右望望，还好，这时一直提着的心，总算啪嗒落地了。

   至于怎么进的屋儿，怎么上的炕，我都不记得了，也许是累的，很快就睡着了。可不一会儿，又被吵吵嚷嚷的声音吵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好家伙，站了一屋地的人，窗外还有人呐，叽叽喳喳，吵吵嚷嚷不知说着什么。

   原来各家儿的孩子终于回来了，紧绷的心逐渐平复下来，这才发现孩子不但土猴儿是的，衣衫不整不说，还丢盔弃甲呐，不是丢鞋就是少袜子，还有丢夹袄的，于是纷纷涌到我家来寻找，一定要问问大林看见没有。好嘛，我老爸还一个劲儿的跟人陪不是呐。。。

   （小饭桌）

   清晨又在爸妈的聊天中醒来，您还别说，这回又听懂了。

我老爸说：你说这四个孩子，怎么能去那么老远看火车呢？

我妈说；还不你说的，什么长火车拉的多。这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都想弄明白。

静了一会儿，我老爸接着说：也难怪人家孩子家长着急，丢衣服、丢鞋、丢袜子的，咱这傻孩子倒没丢什么。

我妈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没丢、没丢、没丢咱家饭桌子哪去了？

                                                                  2019年5月30日

                                                          2024年2月15日星期四  海淀老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