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宝

一见到这些宝石，瘦猴的脚仿佛被粘在了地上，再也挪不动步子了。

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那些精美的宝石都是天然形成的。经过大自然神来之手孕育而出的矿物晶体，即便最优秀的数学老师也画不出如此精准的几何图形。

瘦猴呆了，痴了。

回来之后，他几乎是流着口水对我说：“辛远，要是这辈子我也弄上一颗，死了也值！”

他的话一下戳中我的内心。那时，我靠码字为生，而码字者多如牛毛，我的生活十分艰难，每天填饱肚子成了我最大的梦想。

我说：“那就干吧！别总在这里意淫了。”

可是，陈列馆里视频监控，有防盗报警，还有24小时保安巡防，如果硬来等于自投罗网。

经过瘦猴的游说，一个叫铁牛的保安加入了我们。有了内鬼，一切都变得简单了。在一个大风之夜，我们得手了。

我开着一辆面包车，铁牛紧紧抱着一箱子宝石，我们一路狂奔，连夜逃往神游县。

第二天一早，我们驶进了一个陌生的小镇，停下来，临时租了一间平房，打算住些日子，避避风头。

晚上，我们买了很多熟食和啤酒，决定庆祝一下。

铁牛第一个端起了酒杯，他说：“来，两位好兄弟，咱们发财了，干杯！”

当时，我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恐惧，心神不宁地看着铁牛。

抢劫得手之后，铁牛一直不提分赃的事，瘦猴和我都对这个人有点不放心，于是决定合伙干掉他。

现在，陈列馆肯定已经发现，他们的职员铁牛带着宝石潜逃了，于是报了警，警方布下天罗地网抓捕他。

假如让铁牛消失，察警永远找不到他，那么就死无对证了。大家会认为，这家伙可能逃到了国外，案子只能不了了之。

找不到铁牛，任何人都怀疑不到我和瘦猴头上，那时，我俩可以大摇大摆地回家过富足的日子。

我们在铁牛的酒里放了安眠药。

刚才，趁铁牛出去上厕所，我把安眠药碾成粉末倒进了他的酒杯里。那药量足以让一头大象沉沉地睡去。

我心里清楚，万一铁牛发现这杯酒有问题，那么，我和瘦猴今天谁都活不了。

如果不用安眠药，我和瘦猴两个人都不是铁牛的对手。铁牛这个人体力超强，他说他在新疆曾经杀过两个人。

房子很破旧，灯也很暗。外面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

突然，高大威猛的铁牛把酒杯放下了。

我抖了一下。

铁牛说：“你们怎么无精打采的？来呀，碰一下。”

我赶紧说：“对对对，碰一下。”

然后，他颤巍巍地端起了酒杯，瘦猴也跟着端起了酒杯……

白天，刚刚把房子租下来时，铁牛倒头就睡，我和瘦猴悄悄离开了，我们到五金商店买了两把铁锹，然后开车上山，选了一处隐蔽地点，开始挖坑。

我们要把铁牛埋葬在这里。

那里是一片很大的树林，远离盘山公路，荒草丛生，怪石嶙峋，四周不见一个人影儿。

我们干了一个多钟头，挖了个两米的深坑。

我说：“行了吧。”

瘦猴看了我一眼，说：“埋得越深越好。最好等他变成一堆骨头的时候，都没有人发现。”

又往下挖了几尺，我说：“够深了。”

瘦猴说：“再扩大一点。”

我说：“咱们得回去了，不然一会儿铁牛醒了会怀疑的。”

瘦猴想了想，说：“这样，你先回去，他要是问我，你就说我在街上买点吃的。”

我一个人下山了，留下瘦猴继续挖那个坑。

中午的时候，瘦猴返回了出租屋。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竟然把两把崭新的铁锹也扛了回来。

铁牛突然又把酒杯放下。

此时，他每个细微动作，都牵扯着我全身的神经。

铁牛的眼睛从我和瘦猴的中间穿过，朝后面看去：“那里怎么出现了两把铁锹？”

我和瘦猴都没有回头，好像谁回头看谁就得做出解释似的。

我们互相看了看，瘦猴说话了：“那是我上午出去买的。”

“你买它干什么？”

瘦猴回避着铁牛的眼睛，低低地说：“我总担心察警突然闯进来，或者有人来抢我们的宝贝……”

“那东西除了挖坑，什么用都没有！”铁牛冷冷地说。

“我们手上有两个硬家伙，心里有点底。”

瘦猴为我们两个解了围，我也不能干瞪眼，于是举了举酒杯说：“铁牛，咱们喝！”

铁牛又把酒杯送到了嘴边。

我一边小口抿一边在酒杯的掩护下偷看他。

铁牛警觉地说：“哎？好像有一股怪味？”

我又哆嗦了一下。

铁牛像狗一样伸出鼻子四处嗅。

我急忙说：“是汽油味吧？刚才我修车来着。”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支烟，点着，猛抽了几口。他的手抖得厉害。

铁牛说：“车得修好，万一有突发情况，千万别开不走。”

瘦猴说：“铁牛，你快喝吧。”

铁牛笑了笑，他端详着瘦猴的眼睛，问：“你这么急干什么？”

瘦猴一下卡了壳。

铁牛把视线收回来，看着酒杯说：“辛远，你的脸色很不好。”

这时候，我都想站起来逃了！我觉得，铁牛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铁牛又把眼睛射向了瘦猴。

“还有你，你的脸色也难看。你俩有事瞒着我。”

“咱三个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跳不了你，也蹦不了我，我们怎么会有什么事瞒你呢？”瘦猴说。

铁牛淡淡笑了笑，又意味深长地看墙角那两把铁锹：“你为什么不买三把，只买两把？”

“铁牛，你，你别多想啊。”我说话都结巴了。

铁牛看了看瘦猴，又看了看我，突然说：“你俩敢杀人吗？”

“杀……谁？”瘦猴问。

铁牛大笑起来：“我白天睡觉做了个梦，我梦见……”

我俩定定地看着他。

他极具深意地打量着我们的眼睛：“我梦见，你俩把我杀了。”

瘦猴极其不自然地说：“铁牛，看你说的，我们怎么能杀你呢！”

铁牛继续说：“你们还用车把我拉进一个树林里，把我埋了。”

不知道因为是恐惧过度，还是别的原因，我看着铁牛傻笑起来：“嘿嘿嘿嘿嘿嘿……”

瘦猴看了看我，也跟着傻笑起来：“嘿嘿嘿嘿嘿嘿……”

铁牛也哈哈大笑。

很快铁牛就不笑了，他说：“什么梦都可能做啊。最后，我还梦见，你们把我的尸体推进那个土坑的时候，我把你俩都拽了进去。”

铁牛说这句话时，眼睛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光。

我惊恐地看了看瘦猴。

铁牛举了举酒杯又说：“这个梦还没有完。最后我梦见被我拽进土坑里的那两个人不是你俩。”

停了停，他低声说：“是我在新疆杀掉的那两个人。”

我和瘦猴都愣愣看铁牛。

铁牛眯着眼定定地看我们。

“我把他俩约到我的住处喝酒，喝得差不多了，我慢腾腾地拨出刀子说，我得送你们哥俩上路了。他俩一看事不好，起身就跑，可是，很遗憾，他俩一个都没跑了，我像杀鸡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杀掉了。”

这时候，我恨不能一头撞过去，把铁牛那个酒杯撞翻，摔碎。铁牛肯定已经知道我和瘦猴的计划了，不然，他怎么会说这些话？

我快要崩溃了。此时，我的精神支柱是瘦猴怀里的刀子。

我知道瘦猴的怀里藏着一把刀子，那本来是一个工艺品，但是被瘦猴打磨得特别快。万一拼了命，我希望瘦猴用那把刀子一下就扎进铁牛的心脏。

可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铁牛说完这些话，一扬脖子，把那杯啤酒一饮而尽。

瘦猴急忙说：“铁牛，你吃点菜。”他的声音颤颤的，有激动也有紧张。

铁牛咽进最后一口啤酒，突然盯住了我，眼睛射出了咄咄逼人的光。

“这酒味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