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2019年的三月八日，奶奶走了，就在两三分钟的时间里，我驱车赶来，到底是远远来不及了。

        当那一天她问我是否还能熬过去的时候，她眼睛里渗出两滴泪水，我知道她还不想走。但是我也知道她真的很痛苦很痛苦，痛苦到必须离开才能解脱。那些个日日夜夜，折磨着她，她总是一个人嘀咕，一个人叹气，一个人呻吟。

        如今，她去找爷爷了，十五年的孤独。当我听到她一个人在阳台上收衣服只传来衣架碰撞的叮当声，传递出的是一种无声的寂寞。当我午夜梦回看到她在夜色将至的傍晚一个人在老屋炒菜的画面，解读到的是一种空旷的孤独。

      而如今，我却再也没有机会带她去喝一杯奶茶、买一个手镯、挑一串玉手链、送一件漂亮衬衫……再也没有机会带她去上海重拾她那魂牵梦绕儿时的记忆……再也没有机会给她红包、零食和过一次生日……再也没有机会采访她，听她讲那遥远的故事了。

        这一次她不是回老家，不是走亲戚，不是去旅行，也不是去住院，这一次她不是耳朵听不清，也不是口齿说不清，这一次她是真的彻底离开我们了。

        我看到她躺在那里，一条薄被子，儿女给她擦身子，换衣服，我摸了摸她花白的头发，摸了摸她那仍旧温热却异常无力的手，给她穿袜子，原来这么多年，依稀记得长大以后就握过她两次手，一次是上上周日去医院看她，第二次就是昨天，一次是她离开前，一次是她离开后。这么多年，她离开前我竟从来没有给她穿过一次袜子。

        我觉得她冷，晚上没有空调的堂屋里，被子都盖不住她的脚，他们说她不会觉得冷了，可我和姑姑就是觉得她冷，直到关上了堂屋的门，给她换了床大一些的蚕丝被。

        她去找爷爷了，去找她妈妈了，以后她应该不那么孤独了，她不会再觉得不舒服了，也不会经常睡不好了。这也许是给我们唯一的安慰。希望奶奶在另一个世界里，比这里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