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情绪，留给最亲近的人

文|冲浪小鱼儿 文集|生活手术刀

知乎上有个问题：我们普通人最容易犯的错误是什么？

底下有个高赞回答，那就是：把最坏的情绪留给了最亲近的人。

细想起来，这也是我经常犯的错误，而且，直到年近而立才慢慢参透，有所改观。

1

小时候，我娘经常问我这样一个问题：“小鱼，你说你在学校里和村子里，表现都那么好，可为什么老是对我大吼大叫？”

我十分不屑地看着她，梗着脖子，理都不理。

我娘说的都是实话，我在学校里表现确实很好。我会主动问候老师，爹教育我，这叫尊师重教；会主动去擦黑板，为的是老师能够投过来赞许的目光；就连学校里组织除草，也是最积极的，好似自己就站立在舞台中央，周围全是聚焦的目光。

在村子里，大人们都说我乖巧懂事，跟个“小大人”似的。无论见到哪个大人，我都会主动上去打招呼，“大叔大妈”地嘴抹蜜一样地喊。

大人们听我这么一喊，脸上也是乐开了花儿，喜滋滋地夸我有家教。

邻居老奶奶更是特别喜欢我。我总是秉持着一副三好学生加优秀少年的光辉形象，帮她压水、浇花、从鸡窝里掏蛋。

老奶奶每次都给我竖大拇指，还跟我娘唠叨，“你们家小鱼可真是懂事，长大了一定了不得。”

可与之相反的是，我在家里的形象一落千丈，让我娘头疼不已。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晚上不睡觉，早晨不起床。

每次做好早饭，娘总是三番五次地喊我吃饭，而我直到太阳晒糊了屁股也不肯起床。

有时候赖皮，少爷喊老妈子似的使唤娘，让她把小凳子搬到床上，然后把饭菜放在凳子上面吃；吃完之后，嘴一抹，直接喊娘过来收拾。

自己又是家里唯一的男娃，娘对我百依百顺，真的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对这些，娘一边做，一边抱怨，说再也不管我了，可是每次这种剧情总是继续上演。

这造成了一个特别有意思也特别费解的现象，那就是在家里像个小无赖，出去门像个好少年。

好多人又说我伶俐剔透，愈发让我膨胀起来，觉得自己做得一点也没有错。

2

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工作多年以后，在单位，自己也是对领导言听计从，唯恐哪里招待不周，简直比对待爹妈还孝顺。爹娘在村子里几乎不出来，也不知道官场上的规则，只是叮嘱我：“好好听领导的话，认认真真干工作，可别出什么乱子！”

我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我都长这么大了，这还用你们教？”

我确实长大了，也长壮了，爹说我像一匹健壮的小马驹。有一年去省里学习，离家很近，回老家的次数多了起来。爹娘很高兴，我觉得能够报答他们了，周末的时候便回去帮他们干些地里的农活儿，虽然累，但一家人在一起很开心。

初春，我帮他们挖树苗。有次收工晚了，夕阳的余晖带着最后的一丝云彩倏忽不见。天色变得昏暗起来，就连很近的高大树木也变得十分模糊，勉强能看到三四米之外的东西。

爹拉着满车的树苗提前走了，我骑着自行车走在前面，娘开着电动三轮跟在后面。三轮车的车灯坏了，娘开得很慢，总是怕撞上什么东西。

我骑着车，走到一半的时候就看到路边放着一辆逆向的电动三轮，跟娘骑的那一辆没有太大区别。仗着年轻，反应灵敏，只一下，我就闪了过去。

回头看看娘还离得很远，就停在前面等她一下。等到她离得近了，我冲她喊：“娘，边上有三轮车，小心着点儿。”

娘裹得严实，似乎没有听到，依旧往前骑。

这时候离逆向停放的三轮车越来越近了，我着急，发声喊：“娘，看车，前面有辆三轮车。”娘这次听见了，但是没太听清，依旧往前开。

大概是年龄大了，耳朵有些背，反应也不灵活，娘没听明白我的意思，直直地冲着停放的电动车就撞过来了。

我刚想停住车子，往回跑。只听“哐啷”一声响，撞上了，娘开的三轮车顶着那停着的三轮车往前挪了得有个小半米。

我赶紧跑过去，“娘，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手碰了一下，我开得慢。”娘安慰我。

“你没听见我喊啊？”

“我喊了那么多次，你没听见么？”

“早就让你别光图省那几个钱，早就让你换车灯，你就是不听？”

“撞上了吧，这就是教训！”

我在一边不依不饶、声色俱厉地冲娘大吼大叫。娘就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木在那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一个劲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了有什么用，你得赶紧换车灯！出了事儿就晚了，跟你说了多少遍，你就是不听，我又不是不给你钱，安全第一啊！娘没了，多少钱也换不回来！”

娘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不语。突然我听到她在啜泣，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又忙哄她：“娘，这都是为你好啊！你说刚才多危险，要是撞得厉害，遭罪的还不是你自己？”

娘鼻子一抽一抽，断断续续地说：“在你姥姥家……孩子那么多……我又是老大，哪有人管过我啊？”

“娘，我现在长大了，我不就管你了吗？你一定要听我的，赶紧换车灯，我还得要娘呢！”

娘为人实在，听我这么一劝，立马破涕为笑，又夸我懂事起来。

3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趁着月亮透过窗棂的当口儿，仔细回顾起这么多年来我和娘的点点滴滴。

我不禁扪心自问，到底怎么样才是最好的孝顺呢？

是给他们钱么？不是，他们喜欢自食其力，身体也没有大病，用不上我的钱。是接他们去城里住大房子么？也不是，他们喜欢待在村里，还说住楼就像坐牢，压根不习惯。是经常给他们买好吃的好喝的么？好像更不是，爹娘从来都不是贪图口舌爽利的人。

那么，怎么才算是真正的孝顺呢？今天我所做的明显就不是，娘是生我养我的那个人，是我最亲近的人，可是我却把她凶哭了！这肯定不是一个好儿子应有的作为。

可是我为什么会这么做呢？因为在娘那里，我没有任何的压力和顾虑，也丝毫不用考量发脾气所带来的影响和后果，娘最终都会原谅我，这是必然的。

但是除去娘之外的那些人就不同了，我是学生的时候，如果得罪老师，自然无法顺利完成学业；我工作了以后，如果得罪领导，就没有了提拔升迁的机会；对待村子里熟识的人和很好的朋友，我必须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因为大家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这份友谊或者感情需要用心维系。

那个晚上，我终于想明白了小时候的我在家里和家外截然相反的表现状况。那时候大家都说我冰雪聪明，心有灵犀。然而，事实恰好刚刚相反，我才是世间最傻的那个人，我把好的情绪留给了外人，却把一堆垃圾丢向了最亲近的人。

将近而立之年，我有天逗我娘，“你说什么是真正的孝顺？”娘实在，土里土气地说：“只要没这事儿，没那事儿，不惹着生气就行。”

我倒觉得可以用更诗意的话来提炼：这一生行过很多的路，看过很多的云，却能够把最好的情绪留给最亲近的人，这就是普通人孝道的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