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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终将战胜时间(十三)

我们终将战胜时间(十三)

作者: 木依岸 | 来源:发表于2018-10-12 08:04 被阅读60次

我们终将战胜时间(十三)

      文/木依岸

          我一生中所后悔的事就是初中毕业没有选择上小中专。如果我上了汝阳师范学校,我就不会在高三得抑郁症。而我的婚姻也将彻底改变。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会毫不犹豫地听妈妈的话选择上小中专而不是上高中的。这个世界最了解自己的还是母亲啊!不听老人言急急慌慌到眼前,说的就是我这一类人吧。这说来话长,还要从我离开故乡转学到Z市一中说起。

      我跟在爸爸身后走进副校长家,觉得自己就如皮影戏的木偶等代命运的大手在背后操控。在家里我听到爸妈的对话,知道自己能来这个学校上学,多亏一位副校长的介绍。因此当我想到马上就要和帮自己忙的这个人见面时,心里便忐忑不安起来。

    “小烨,是你吧?”当四十出头,满脸和蔼的副校长突然喊出我的名字时,我正低头坐在藤椅上摆弄自己的书包。

    “啊,是老张叔!你怎么会到Z市呢?”一向沉默寡言的我忽然热情起来,让爸爸感到很吃惊。看到爸爸惘然的目光,我重又把头埋在胸口,可我的心里正有一股暖流流过。

    我想起在D镇时,那个经常带着好吃的糖丁子、点心来家看我和哥哥的老张叔。

    老张叔在相邻的公社搬运站拉架子车,在我的记忆中,他挥舞着鞭子,拉着装着沉重货物的驴车,弓腰低头往上坎路(斜坡)上艰难地行进着,仿佛随时随地那车就会从坡上滑下来,压在他身上似的。那粗粗的绷带牢牢地斜挎在他身上,仿佛要勒进他的肉里。骄阳似火,老张叔裸露消瘦的脊梁被太阳晒成猪肝色,那弓起的背犹如即将折断的弓,豆大的汗珠像一颗颗晶莹的泪滴爬满了弓面。老张叔黑瘦的脸,被苦难压迫成沉默的篱笆墙。然而那篱笆墙虽粗糙,却透出风雨摧不毁的坚固和牢靠。特别是他那两道像剑一样英挺的浓眉,显示了他与其他车夫的不同。它似乎在为它的主人向旁观者大声宣告着,即使再大的苦难也无法让他屈服。现在老张叔怎么成了学校的副校长了呢?

      我恍然想起外婆曾经说过,老张叔是打成右派的知识分子。那时不到十岁的我是听不懂“右派”这个词的褒贬的,但我却记得老张叔有一肚子的故事。

…………

        雪在风中飘舞着,轻盈洁白,如初春的柳絮,更是上苍为大地缝制的棉被。半天的功夫,地上已积了尺把厚的雪。天空灰蒙蒙的,但被雪光返照,虽是傍晚十分,屋内仍光线充足,十分明亮。

      我站在棕色木漆椅上,透过木格子窗户,向外痴痴地看着雪景。

        小方窗户上糊着的三层塑料薄膜,忠实地挡住了寒冷的侵袭。

      这是入冬之后,外婆亲手糊的。她细心地把按钉钉在用废纸壳剪成的大小一样的圆形小垫圈上,然后用它们钉牢塑料薄膜。

      每个按钉的间距都是一样的,给人匀称美观的感觉。廊檐上的灰砖地,露天的一面积满了厚厚一层雪而靠里的地方还是灰褐色。这样就让廊檐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色彩。一面明亮,一面幽暗。仿佛某人时喜时忧的心情。而晾衣的土黄色麻绳上,也覆盖着薄薄一层雪花,像上天馈赠它的一种装饰。

      三两个行人匆匆赶路,他们在风雪中缩着脖子,低头前行,间或有兴奋地倒行着的青年,他们昂着头,向天空挥舞着胳膊,做出拥抱雪花的姿势,他们脸上的笑喷薄而出。偶尔有一辆汽车驶过,那响亮的鸣笛声,划破小镇空气中的沉闷,给闭塞的人们带来外面世界的遐想。一只狗落荒而逃,一只猫尾随在它后面,它们像赛跑似的,很快消失在对街那排房子的后边。

    “烨毛,快开门!”正在厨房里忙着做晚饭的外婆,响亮的声音,惊醒了沉醉在雪景中的我,我这才听到咚咚的敲门声。

      我打开门,看见一个中等身高、略显消瘦的中年男人,他身披一件褪了色的黄军用棉大衣,头戴同样颜色的军用棉帽。帽子上和大衣上落了一层雪。听到开门声,他慌着取下帽子,抖落帽子上和身上的雪花。将进门时,看见大头军用棉鞋上还沾有雪花,就在门口不停地左右跺脚,很快他头上、身上和脚上都干干净净后,他才毫无顾虑地进了门。这时外婆已从灶间跑过来,热情地打着招呼,“他老张叔啊,是你,这么大雪,快快,进屋烤烤火,”她扭头看一眼在一边愣神的柳烨,“这娃子,咋不知道喊人呢!”

  “老张叔好!”我喊了一声便羞涩地低下头躲在姥奶后边。

“唉唉,小烨。看老张叔给你带什么来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解开黄大衣的扣子,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包用透明塑料袋装着的花花绿绿的糖丁子,紧接着又掏出用黄油纸包装成的方方正正的两包点心。两包点心上分别覆盖着金黄色和粉红色的彩纸。这种精致的包装就表明了点心的价格。

  “唉,他老张叔,你来了,还花什么钱啊!”外婆把现冲的一杯冒着热气的信阳毛尖茶递到坐在客厅火炉边的老张叔手里。

“大姨,这不是有俩小孩嘛!”老张叔慈爱地望着嗍着手指头呆呆地站在供桌边不时地窥视方桌上糖丁子和点心的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哎,小泳子呢?”

“滑雪去啦!这娃子,这么大的雪,不让他出去,他嗯直眼子得很!”外婆无奈的话语中透着几分的慈爱,“还是俺们烨毛,比她哥听话哼。”她回头看一眼柳烨满意地说。

“他老张叔,你坐哈,俺去灶间弄饭去。”

“大姨,不用慌,俺又不是外人,简单点哈!”

      外婆刚进灶间,门口就响起动静,“是俺哥!”我激动地跑去开门。

      一个个头比同龄孩子高些、剃着平头、皮肤微黑、双目炯炯有神的男孩闯进屋来。他五官特别显眼的是一对招风耳,使他看上去透着调皮和桀骜不驯的神情。他上身穿着棕色条绒棉袄,下着蓝迪卡棉裤,头戴黄色军用猫耳朵棉帽,足蹬黑条绒布棉鞋。这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身后拖着的用废木板钉成的滑雪橇上落下的雪花,很快把门口的地浸湿了一片。

“哥,俺老张叔来啦!”我快乐地对哥哥小声说,哥哥二话没说直奔客厅。我站在原地爱惜地摆弄着哥哥自己做的简易滑雪板,我正站在上边做着试滑的动作,忽然若有所思,便停下来,向客厅跑去。

    哥哥一眼看到桌上的点心,他顿时喜上眉梢,他也顾不上和老张叔打招呼,就急忙奔到桌子前,把点心绳解开,花花绿绿的糖丁子和酥脆的糖三角,映入我的眼帘。可我实在不好意思上前拿它们。哥哥大口大口地吃着,我看得直流口水。

      这时老张叔站起来,走到我们跟前,拿起两颗糖丁子和一只糖三角塞到我手里,温和地说,“吃吧,小烨。”

      哥哥这时也缓过神来,学着老张叔的样子,抓起一把糖丁子往我手里塞。

  “哥,俺手里塞不下啦!”我欣喜地对哥哥撒娇说。

      哥哥这才停止了抓糖果给我。

      哥哥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懂事呢?

      半年前一天中午,外公下班回来,手里捧着一把大个的地雷子,“烨毛,就这一把地雷子,你快吃,别等你哥回来了,可没你的份了。”

      我像只猫一样,蹲在外婆正烧火的灶前,细嚼慢咽、津津有味地品尝着那脆甜的滋味。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呼唤声:“刘会计,取衣服啦!”听到喊声,外公一边答应道,“就来!”一边匆匆走出门去。

      出门之前,外公又回头叮咛一句:“烨毛,快斗啊,你哥可要放学啦!”

      外公走后大约十来分钟,哥哥就放学回来了,他一眼看到我手中的地雷子,就扔下书包,跑到外婆身边,焦急地问:“姥奶,地雷子放在哪啊?”

 外婆支吾道:“别人就给你姥爷一把地雷子,你没回来,你妹就先吃了。”

      哥哥急急地跑到我跟前,掰开我的手指头,看到就剩两个地雷子时,顿时火冒三丈,他一下子窜到正拿着火剪往锅炤里添柴火的外婆身边揪住外婆的领口,拽住外婆大喊道:“姥奶你偏心,这会你就去给俺买一样的地雷子!”

  “唉,你这个炮籽子,把姥奶拽倒了啊!这会都散集啦,叫俺往哪里弄啊,明个再买吧!” 姥奶焦急地挣脱着哥哥的手,她的脸憋得由红变白,嗓子发出咳咳的响声,眼看一口气要喘不过来。

  “俺不斗的,你这会就得去!”说着他就大哭大闹着用头撞外婆。

      哥哥把外婆从灶火门前的小凳子上拽起来,外婆被她拽得踉踉跄跄几乎要摔倒。

        六岁的我看到这种情况,吓得哭起来:“哥,你不要打俺姥奶,你不要打俺姥奶,呜呜……”我手里的两个地雷子也随着哭声滚落到地上。

    我看到外婆那好看的发髻被哥哥拽散了,我心里好害怕啊,可也不敢上前去。

      正在我不知所措时,棚在屋椽上的鸡罩及时地掉下来,不偏不倚地把哥哥罩住了。

      哥哥看到鸡罩奇怪地掉下来,正好罩住他,便惶恐起来,他回想起平时外婆有病时,他站在床边看着面容憔悴的外婆,着急地央求说:“姥奶,你快点好吧!”

      外婆苍白的脸上漫上一丝笑容:“那你还气姥奶不?”

      他便煞有介事地跪在床沿,赌咒发誓说:“俺以后再惹姥奶生气,再嗯直眼,顶撞姥奶,便天打五雷空。”由于豁牙,他把“轰”读成“空”了。

    “呸呸,好泳头哦,可别乱说话啊!”外婆心疼地把哥哥搂在怀里。

      哥哥从鸡罩里爬出来,看到披头散发的外婆,一下子扑倒外婆怀里,哭喊道:“姥奶,俺不该顶撞你!俺对不起!可你为啥要偏心小熠子呢!” 这会他生气,也不喊妹妹啦!

          这时外公赶回家了,看到屋里乱糟糟一片,又听到哥哥的哭声,便明白了一切。

        外公拿过毛巾一边为哥哥擦泪和鼻涕,一边严肃地劝慰道:“你平时好花零钱,而你妹给她钱她都不知道咋花。这次是俺让她背着你吃点东西的。不怨你姥奶的!”

          外婆这时才缓过气来,用袖头擦着泪说:“泳头啊,平时姥奶总是偏向你的。吃甘蔗的时候总是把根部最甜的部分让你吃,中间部分才让你妹吃,你咋不记得呢?”

    哥哥不好意识地低下头,看我还在不停地用手背擦泪,便小声地劝道:“妹,别哭啦,以后哥不这样了!”

   我记得那件事后,老张叔专程赶来,给我俩讲了“孔融让梨”的故事。

        这是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天空瓦蓝瓦蓝的,一丝云也没有,和煦的春风送来映山红和兰草花的香,鸟儿在屋旁粗大的老槐树上尽情地叫着,仿佛在提醒着人们去享受春天的美好。

      哥哥林泳一大早就起来了,他背着一个竹耙子——这个崭新的竹耙子是昨天上午他央求外婆给买的。他胳臂上挎的竹筐里装着几根细麻绳。我知道哥哥要上山拾柴禾。自从发生了“鸡罩事件”后,哥哥总想为自己的鲁莽做点弥补。看到哥哥出门,我哇地一声哭了,我边跑边撵向哥哥,哭喊着说:“哥,俺也要去,俺也要去!……”

        哥哥停下来,拉着我的手安慰道:“阿烨,你太小,哥不能带你,中午回来,哥给你带好吃的哈!”我眼含泪花默默目送着远行的哥哥。

        由于哥哥的个头比同龄孩子高许多,只比我大两岁的哥哥看起来比我大四五岁的样子。哥哥雄赳纠、气昂昂地扛着竹耙子,像个上山打虎的英雄,我站在门口羡慕地看着他。公路对面的房子遮住了视线,我又急急地跑到桥头,直到哥哥的背影有些模糊了,我还在那张望呢!

      中午开饭前,哥哥背着一捆焦黄的松毛,准时回到家里。松毛捆里还有几截干硬发黑的枯枝,这是小镇最好的烧火材料。

        外婆看见哥哥回来了,赶忙喊外公端菜。一盆冒着热气的滑肉汤,里边白的裹芡的肉、红的番茄、黑的木耳,配着青绿的蒜苗,这盆菜可谓色香味俱全,看着让人直流涎水。还有一盘豌豆炒鸡蛋,一盘凉调黄瓜,一盘清炒苋菜,真的是丰盛的午餐唉!

        外婆走向前,把哥哥卸下的松毛捆提到厨房,然后从水缸里舀两葫芦瓢水,倒在洗脸架上的花搪瓷盆里,又从有着喜鹊报春图案的大红汽水瓶里倒出些热水,用手试试水温,觉得合适,便拧巴毛巾,慌忙给哥哥擦脸擦手,还一边大声地夸奖道:“看俺们泳头多能干,给家里拾柴火啦!”

        外公这时已经把四碗饭盛好放在饭桌上了,他一边摆着筷子,一边大声地喊:“泳头累着啦,快来斗饭哦!烨毛也快过来哼!”

      哥哥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边答应着:“好,就来!”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纸包,塞到我手里。我好奇地打开纸一看,是一包自己特爱吃的松毛糖。那乳白色的固体散发着松树特有的香味,它甜似糖,但比糖的味道更柔和,带着大自然的味道。我把松毛糖紧紧地攥在手里,抬头看着哥哥,咧着小嘴开心地笑啦。外公外婆也彼此会意地点点头。(未完待续)

      2018.10.12清晨修改整理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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