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农历三月初六,扫墓的日子。现在是凌晨3点52分,我哥一大早把我叫起帮忙杀鸡,准备扫墓的三牲。当然,我只是打打下手而已。煮开水、杀鸡、拔毛、煎鱼、煮鸡,做好这些天也该亮了,待在厨房还可以闻见鸡汤的香气。
夜里大伯二伯吵了架,两兄弟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两人一大把年纪了,还逞口舌之快,差点打起来。当然,有些事不是我们这些小辈能了解或是评论的。不过是因为老人家在时不珍惜,不在了才开始重视。
已经很久没有那么早起床了,印象中只有小时候可以大年三十守岁不睡觉,看着家里昏暗的拉线电灯胆亮一整夜,伴着声声烟花响。4点多5点,天将亮未亮,有一丝丝冷,四下很安静,高瘦的路灯洒下亮光,照亮一隅。蝉早早醒来,在树枝上高歌。我禁不住冷,回房穿了件外套,闲着无事便来来回回走动,站在门口,突然听到卖猪肉的叫唤声,还是小时候那样。
卖猪肉的屠户,一大早,把新鲜的肉放在绑有大砧板的摩托车上,便出发吆喝。“卖~猪~肉。”这便是屠户的吆喝,我们村都叫他‘猪肉佬’。因着家家户户都在公路边,吆喝声都能听见,加上天未亮,安静,隔着几条街都能听见。
三牲都准备好时,7点多的,该去庙里拜神了,在去庙里前,得先到祖宅上香。这下我倒是知道祖宅变成何模样了。从二伯家到祖宅家,骑车也就两三分钟的距离。一路上,除了主路是早早修好的水泥路,以前的土路小路都也修成水泥路了;以前的瓦房不见了踪影,如今不知是谁家的楼房;以前不知道谁人栽的树,如今连根都没了。到了祖宅一看,哦豁~什么都没了……
瓦片不见了,黄泥砖破碎不堪甚至留有挖掘机碾过的痕迹,房梁也没有……我还记得我妈夹在墙缝里的我的胎发、我外公送我的小扁担、爷爷房间里的大缸和墙上的字、我爸买的舒服的沙发,真的,什么都没了,就如同我儿时没保存好的照片,都埋在这黄泥砖下了。我看见家里那口水井,我走近一看,曾经对我来说很大的石板,如今缩小了,那个小孔还在,但我不敢再透过小孔往里看了,也不能再看那一圈圈涟漪了。我站在大厅的大概位置,正对着的是人家的围墙,我再也不能看见一缕阳光从瓦片钻进来形成的丁达尔现象了,再也看不见这上面的浮尘,甚至再也不能伸手挡住它了。那一瞬我很想哭。原来,家,真的没了。
我们一行人先去了霸王庙再去的仙师庙,尽管小时候过年过节都去拜神,但我从来没敢在庙里乱逛。我一直是先在庙里墙上刻着的板上找我爷的名字,那些名字是他们那辈人为村里贡献的记录。看完这些,我会看供奉着的各位仙师的石像,很神奇。
拜完神,回到二伯家里,带上锄头纸钱等祭祀品,就得去墓地了。扫墓对于当时的我们这些小孩来说,是兴奋的,因为祭祀品除了三牲纸钱外,还有发糕和糖果饼干。每次清明前后,姐姐们或是小伙伴带着我一起,循着鞭炮声,去别人家的墓地里,要是他们刚好结束,那就太赶巧了。小孩子们自动排成一排,伸出双手捧着,然后大人们便开始给排成一排的小孩们分发糖果饼干,不管是不是自家的孩子,都有份,我们这些外来蹭糖果饼干的孩子,说上句谢谢,就散了。说不上这算不算习俗。反正,小时候的清明既是累的,也是开心的。不知道现在还会不会有小孩从长辈们手里接过糖果饼干。
一路上,听着大伯和哥哥们聊天,说着家里的人、家里的事,说着一些流言蜚语,说着风水。觉得他们知道的很多,是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我感觉他们很神秘,充满了年轻人所没有的智慧。
我们这边扫墓的习俗可能和其他地方不同。我们带上锄头,砍刀,来到墓地里,先上香,再除草,砍掉生长过快的杂树。家里长辈们看风水,给爷爷找了个好地方,能看到远处的山,那边还有铁路,每次除草除着除着,便可以听到火车wu~wu~的,我会停下来,一节一节数着车厢。花了两三个小时,才把杂草清理干净,然后烧纸钱。
小时候扫墓可比现在有意思多了,规矩也多。烧完纸钱,大人们便跪下三拜九叩的,小孩也不例外,学着大人们怎么做。大人们磕完头后,双手合在一起,嘴里念念有词,说着希望祖宗保佑等对家人对孩子们的祝福,说完再磕头才作罢,启程回家。回家后,大人们便把三牲做成菜,摆上几桌,打上电话,叫亲朋好友来吃饭,名曰‘吃扫墓’,就是扫墓回来大家一起吃饭。那会儿可热闹了,排场不亚于过年。酒足饭饱,好好休息。由于这次疫情,就只有我们叔侄几个吃饭了。
吃完饭,坐了一会,和叔伯们聊了几句,寒暄了一会,便和我哥到镇上坐班车回家了。
祭奠先祖,祭奠曾经的家,祭奠那些模糊的回忆。
物是人非,往日不可追。
网友评论